夕阳已经落下,夜风微凉。景晨不欲在此处多待,她疾步往正厅内走去。
行至廊下,看到已有侍从将灯笼高高挂起。正红色的灯笼上还贴有“齐”字,那是父亲的封号。她已袭爵颛臾王,父亲的封号按理说已不能再用。
笄女见到,当下便叫了小厮过来。然而此事她仍有些拿不准,转过头,看向少君,找她寻个主意。
景晨已经回到了正厅内,端起少征倒好的热茶。她双手捧着茶,喝了两口,抬眸间看到笄女的目光,这才回道:“莫管,就这样吧。”
她还未前往封地祭山,算不得正经袭了爵,继续用用父亲的封号,也未有什么的。
笄女见她如此,不再多言。
“南朝官员俸禄几何?”景晨极为不端庄地将脚踩在了自己身下的椅子上,手上的茶盏也单手拿着,整个人很是粗鄙的模样。她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少征与笄女落座。看到两个人已经坐好,这才开口询问。
将口中的热茶饮下,少征斟酌开口:“正一品年俸一千两,从一品九百,正二品八百,从二品六百五十,正三品五百……”
“龙图阁学士,正三品,年俸五百两。”景晨本闭着眼睛,听闻这个俸禄,忽地睁开了眼睛,又问道,“我的年俸几何?”
少君生下来虽不能说锦衣玉食,但终归是从未操心过这些的。为此她对自己的俸禄到底有多少并无概念,只能问管家的笄女。
笄女闻言,回她:“少君未袭爵前,领的是郡王俸禄,禄米万石,二千八百贯钱。日前袭爵大司马大将军,支米五万石,二万五千贯钱,锦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纱罗各一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一千匹,绵二千两,盐二千引,茶一千斤,马匹草料月支五十匹。”
过于繁杂的东西让景晨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转头看着少征,眼睛眨了又眨,疑惑地问道:“南朝官员俸禄这么低的吗?”
南北二国在朝廷制度上大不相同,俸禄发放单位也是不太一样。少征知晓少君不知,便耐心同她解释:“三品官员的俸钱是白银五百两,然而他们还有衣赐、添支,若是地方官还有职田。三品龙图阁大学士,月俸就有,还有相应的绫、罗、绸、缎等。”
话是说了,但景晨依旧对此并无什么概念。
笄女和少征对视,二人颇为无奈。少征只得言道:“龙图阁学士虽为三品,但他的俸禄几近我朝从一品官员年俸了。当然,仍比不得少君。”
燕国建国之际便同景氏祖上有平分天下之约,景氏对王位并无贪恋之意,然而数代积累,早已成为了可填满近二十年国库的存在。若非如此,景氏如何能支撑起庞大的司马一族,只不过景晨对此事全然无知。
“回风阁若是花魁,赎身大约要多少钱?”景晨又问道。
这问题倒是让笄女与少征莫名,他们从未去过回风阁,对其中沟壑更是全然不解,此刻不敢贸然回答。
见二人不知,景晨也不欲深究,她瞥了眼二人,过了会,说道:“少征,后日可趁着我入宫时往回风阁一趟。”
回风阁虽为南朝的勾栏青楼,但在燕京城内也开了数年。燕人尚武,对风月场上的事情谈不上风雅,但这回风阁内大多非清倌人,因此在都城内也算得上闻名。
朝中官员皆以去回风阁这种地方为不耻,那些个道貌岸然的文官们更是唯恐避之不及。多年来武将在先司马的统辖内也甚少有前往此地的,怎么,怎么到了少君这里……
莫说笄女,就连少征都不明白少君此举意图为何,面上少见地露出了为难之色。
瞥了眼偷偷摸摸瞧着笄女的少征,景晨摇头轻笑,道:“午时来的那位,现下在回风阁‘落难’,我便是要你去英雄救这个美,怎的,不愿?”
自然是不愿的。
少征跪倒在地,希望少君能换个人。这要是去了那种地方,笄女本就嫌他蠢钝,回来更是得嫌弃他。
“少君……”笄女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犹豫地开口。
见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景晨也收了逗弄他们的心思,将踩在椅子上的脚放下,坐直了身,正色道:“你们二人同去。”
少君到底是主子,主子说话他们自然没有太多反驳的余地,只得应下。
“少君是要吾等将姑娘赎回吗?”少征询问。
赎回?
要是这么轻易的就赎回了,是不是有些无趣?回风阁会如此轻易放她入府吗?
景晨转头,瞥向昏暗的夜空,远远地看到廊下的灯孔。灯笼里微弱的烛火,将无尽的夜空划破出一点亮,似是光明就在不远处一般。
然而,烛火如此细微,怎可能照亮昏暗的夜空呢?
落难的美人,就这样被救了出来,她又怎会将自己牢牢地记住呢?就算扮相,也合该多扮些时日才是道理。
景晨笑着摇了摇头,回道:“非也。笄女携白银二百五十两前去,此行,我仅要她不入奴籍,以良民身份在回风阁卖艺做工即可。”
若是入了奴籍,日后便又是麻烦事,如此亏本的买卖可做不得。司马一族虽是有钱,却也不是这样糟践的,二百五十两,衬得上姑娘的。
少君此举少征和笄女都不知为何,二人对视,皆未言语。
见两个人还未应声,景晨稍显疑惑,手臂拄在自己的膝盖上,身子前倾,同跪在地上的二人对视,问道:“怎么?二百五十两多了?”她对银钱一事一窍不通,也并不知晓这二百五十两到底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