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少君。”
“问筝姐,我们找到昱哥哥了。”
二人异口同声。
找到了昱弟了,她们在苍云滇附近看到了昱弟的身影。
十年了,终于让她找到了。
大喜过望,景晨却渐渐隐没了笑意,担忧道:“可能确认此人身份?”言罢,她忽地将自己面上的白玉面具摘下,素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脸,再度言道,“他可是我这模样?幼时我们二人长得像极,十年过去,想来该是有些不同才是。”
少商和苒林相视一笑,温声解释:“少君合该仔细些,这面具切莫如此随意摘下了。”
少商如此说着,自己则是接过了景晨手中的面具,走到她的身后,抬手将面具重新替景晨绑好。
“那人与姐姐的样貌有八分相似,想来是昱哥哥的。”苒林知晓问筝骤然知道昱哥哥还活着定会心绪纷乱,说不定还会胡思乱想,以问筝的心性,就是说出要亲自去苍云滇也并无可能,她笑着给了景晨一颗定心丸,回应道,“昱哥哥在苍云滇停留数日后,便一路向北,最后在楚京歇下。他的行踪由南方的探子盯着,断然不会让他跑了去,姐姐还是放宽心些。”
南北消息传递虽都是少商节制,这消息也是最先禀报到了少商的手上,然而做主将此消息立即递交给景晨的却是苒林。这些年,苒林早就与少商一起,将南北往来的所有消息收拢在手中了。
世人皆以为大伯母在多年前便和昱哥哥一起离世,可当年事发突然,莫说苒林不信,就是朝中的许多人都不信。
少商的消息甫一递上来,苒林便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大伯母和昱哥哥都没有死,当年的事有内情。
眼下,问筝姐得知消息后想也没想,就连祭山和接受封地百姓朝拜一事都甩给暗卫,自己昼夜返京。此举更是证实了苒林的想法,少商在南楚看到的男子,极有可能是真的景昱。
苒林幼时是见过昱弟的,她如此说,景晨的唇角弧度便又勾了起来。忽的她的面容又沉了下去,才有了几丝人气的模样又变回了往日,她沉下声,吩咐二人:“此事甚重,你二人好生仔细些,若查实此人当真是昱弟,万望你们能够带他归家,告诉……”景晨的情绪有些翻涌,她顿了顿,随即继续说道,“告诉他,家中还有姐姐担忧着他。”
二人神情一肃,对视后,眼中都添上了些许的凝重。世人皆知司马一族深受诅咒,景晨这些年来有少宫在侧调养身子都是如此的痛苦,也不知景昱是如何挨过来的。
不复方才的拱手行礼,少商跪伏在地,领命。
·
从苒林的内院出来,景晨慢慢地向自己的院中走去。
已经夏日,府中的梧桐树叶已十分宽大,明亮如水的月光倒映在湖中。景晨在小桥上慢慢走着,她的目光在湖面上流连,许是夜风带起,湖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她呆立在桥中,望着水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寥,似是一只离群的孤鸟。有风吹过,撩动她散落的发丝,她垂首低低开口,声音缥缈:“母亲。”
过往的记忆似是潮水般争相涌来,景晨周身都轻飘飘的,她不愿回想起过去。明月高悬,十年前的那时,好似也是如此景象。
母亲焦急又失望的眼神与昱弟双眼噙着泪的模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像是梦魇一般。
母亲责问她为何不同她一起离去,昱弟问她为何要抛下他。
她以为今生她都不会再见到昱弟了,甚至母亲再也不愿同她相认了。到了地下,父亲和哥哥都会怪她,怪她舍弃了母亲和弟弟、怪她害死了他们、怪她桀骜乖张办砸了差事,他们会不理她,会骂她,会不认她。
可今日,少商说见到了昱弟,活生生的昱弟。有了昱弟,即便自己功亏一篑,落得枭首示众的下场,依旧会有人供奉父兄的牌位。
景家不会亡。
过往压抑着的苦痛似是有了宣泄口一般,景晨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这双手颤抖着抬起,捂上了自己的面具。
“母亲,若你还活着,可愿意回家看看晨?”她的声音极低,内里带着些许颤抖,仔细听去,声音中透着些许的异样,似是在压抑着什么一般。
夜风袭人,景晨好像是气力不够,跌坐在小桥之上。她的一只手撑着身子,而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胸口。
女装的景晨比起男装的她更显孱弱,她的发丝自然地向下,因着裙装轻薄,自然地露出背后凸起的脊骨。她佝偻着身子,哪里还有素日大司马大将军的端庄。
恍惚中,景晨听到身后有脚步的声音。
这声音轻而缓,就是气息都被压得极低,一听就是功夫极好的练家子。若是平常她定会强撑着自己起身,可今日她却不想动,亦或是对来人已经有了猜测。
那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她闻惯了战场上腥臭的血腥味,可这人身上的味道却带着丝甜。这股甜隐匿在风中,给她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她想,她知道来人是谁。
景晨并未回头,那人也并未走得太近。
衣衫摩擦的声响在耳畔响起,那人在自己的身侧坐下了。面具本就会遮挡住景晨的大半视线,现下她刻意不往那侧看去,就仿佛这人从未出现,周天之下只有她一人。
她能够听到身旁的人低低地叹了口气,知晓这人就要说话,景晨突然难以自抑地咳了起来,她的咳声渐响,到后来她不得不捂住嘴,压住口中的血。
手掌到底单薄,身旁人递过来一方锦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