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隠先行一步。”汲隠站起身,神情中少见地瞧见了些许失落。她冲着辛笃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辛笃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微凉的触感令汲隠感到熟悉又陌生,她当下一怔,转过身面对着辛笃。
“八百年了,你怎的还是如此不听鸟说完话?”辛笃无奈,她松开了汲隠的手腕,语气中带着丝丝缕缕的怨懑,“自小你就是这个臭脾气,亏得你和司纮走得近些,要不然你这个性,如何能担得起一族祭司之能?”
自六百年前阖族遭难,汲隠许久未曾听到有人如此说她了。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神采,抬手将自己头上的兜帽摘下,露出已经斑白的发丝。
辛笃瞧见她头上已经斑白的发丝一怔,随后快速地扭过身,不给汲隠看她的神情,疾步往屋子的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汲隠说道:“带路呀,此地你不该比我熟悉的吗?”
见此,汲隠走到辛笃身侧,看向屋中各式陈设。此地和过往并无太大的变化,仍是空空荡荡的,唯有书籍比原来多了些。
二人走到书架前,汲隠狐疑地瞧着辛笃,不知道她此时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只见辛笃扬了扬自己的下巴,示意汲隠将最上方几近云端的盒子拿下。
汲隠无奈,瞬息之间一双巨大的暗紫色的翅膀横亘在房中,她飞身而上,将锦盒拿了下来。
待汲隠落地,辛笃眼神示意汲隠将盒子打开。
辛笃转过身,不看汲隠,说道:“我知你不便在人间露面,就当做是多年不见的见面礼吧。”
“辛笃……”及至此刻,汲隠这才叫了辛笃的名讳。
她们本应是最熟悉的存在,然而眼下却满是生疏。辛笃瞧着汲隠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感到周身不爽利,轻蔑地笑:“距离当年之事已过了这许多年,自我此次复苏觉醒开始,你我的姻缘便断了。汲隠,你大可不必如此。”
她顿了顿,片刻后,一双赤色的眼眸直直地望着汲隠的眼睛,又道:“汲隠,我当年亦不愿嫁你,你莫要再自作多情。”
“嗯。”汲隠淡淡地应了声,强压下自己激荡的情绪,缓声念咒将自己的眸色压在墨色。
“她血脉稀薄,今时又未来蒙山。想来她与风瑾都会受些苦头。”眼看着汲隠打开锦盒,已经拿出上面沾染了景晨血迹的帕子,辛笃这才说道。
她们阖族血脉相连,自百年前那件事后,她已经许多年不曾感受到汲瑜的气息。瞧着锦盒内染了血迹的帕子,汲隠勉强定下心神,将盒中的帕子拿了出来。
锦帕质地上乘,即便是染了血迹也未有腌臜之感。待看到已呈色淡粉色的血迹,与过分寡淡的气息,汲隠皱眉,抬眸。
“她吃了许多压制觉醒的药。”
汲隠心里一个咯噔,本以为是汲瑜神格受损严重,这才导致这许多年未曾觉醒。可此刻辛笃倒是给了她旁的思路,将锦盒放在一旁,汲隠划破自己的掌心,将血低落在景晨的血迹之上。只看到汲隠的血迹似是有生机一般,霎时就将景晨的血迹吞没。
瞧着自己的血还认她的血,汲隠淡淡地笑了起来。
“汲隠,眼下的她可受不住你这千年的血。”眼瞧着汲隠周身泛起淡淡的水汽,双翼亦要伸展出来,辛笃忽地上前打断汲隠的咒语。
辛笃面对着汲隠,二人贴的极近,辛笃看着她因为术法被打算而有些朦胧的眼,声调拔高再道:“时机未成,你难道要让她陷入混沌吗?!”
“辛笃……”汲隠抿唇,眼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哀色。
除了那时,辛笃何曾见过汲隠如此模样,她偏过头,咬了咬牙,缓了语气说:“????一族觉醒的鸟甚众,你留在你的苍云滇看顾她们。雾灵山司龄魂归桑梓,日后将由我引她归乡。我也是赤瞳王室一族,引她重回神族远比司龄这个小祭司妥当,你莫要担心。”
闻言,汲隠心中猛地一颤。
见她已经不打算现形,辛笃率先转身,往另外一处去。
汲隠跟在她的身后,二人的距离不远不近,自始至终辛笃都未回头再看她一眼,独独留给汲隠一抹缥缈的身影。
族中有规矩,王族仅可与王族通婚。
汲隠记得当年初见辛笃时,她也是如同现在这般,自己一人走在前头,只留给了她一抹清浅的背影。鸿鹄以白色为尊,她本就清瘦飘逸,身穿王族服饰更显轻薄。
抓不住也无法触及。
“我在人间,姓庄名辛笃。是镇远侯独女,亦是她的表妹。”重新回到桌前,辛笃端起一杯清茶,喝了起来。
坐到辛笃的身侧,汲隠不知该说些什么。同妹妹与辛笃不同,她对人间并无太大兴致,若非知晓汲瑜可能出现在此,她甚至不愿离开昆仑。
“你可见过阿瑜今世容貌?”辛笃侧过头,递给汲隠一方茶盏,“和百年前的她不太一样。”
汲隠敛眉,低下头道:“我曾入她的梦片刻,然而她戴着青鸾代面。我未曾看到她的模样。”
“隠大人还会坏了规矩入阿瑜的梦?”辛笃闻言,面上勾上了一抹笑容,过了片刻,她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可要我引你入梦,见她一见?”
听到如此提议,汲隠猛地抬头,看着辛笃。
月亮高悬,室内并未掌灯,可她仍能看清眼前人的面容。纵使已过了这许多年,可光阴却未在辛笃的身上停留半分。她一如当年离去时那般美丽,眼眸清澈明亮,似是下一句便要调笑于她。
然而她却不是当年的汲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