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晨的话就像是一支利箭,直直地射中了司渂的心口,令她疼痛难忍。强忍住发白的面色,司渂站起身,不管景晨当下的疑惑,手掌在她的脊背上摸了几个位置,随后便转过了身,作势就要离去。
景晨甚少看到司渂如此脾气外放的模样,心头疑惑甚重。欲开口询问,可司渂行色匆匆,行至拐角更是运功而行,似是急于回雾灵山一般。她走的飞快,平日里身为大司命的端庄举止全然不见,不多时竟再也看不到身影。
大司命素来行事令人摸不着头脑,景晨也不计较,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上的灰尘,往内院走去。
·
次日,前往封地多月的颛臾王大司马大将军返京。
为首的人身骑高头大马,面上还戴着景晨标志的白玉面具,这人纵马在城中,一路疾驰。路过长安所在的楼阁时,这人猛地抬起了头,明明是自低处向上的一眼,却充满了从高处睥睨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长安周身觉得不太舒爽。
她皱了皱眉,直直地看着面具下的人。
那人自是感受到了长安的目光,她冲着长安笑了笑,随后马鞭一甩,径自骑马入府。
此人是谁?
“查明齐晨此行归程沿途诸事,与我回禀。”那股熟悉又令人紧张的情绪长安还是第一次有,那人不过一眼,就好像是在她的脑海里扎了一下,突兀且疼。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她竟觉得这人是她认识的人。
那双眼,她见过。
恍惚中,她似是见到了一人走在风雪之中,她跟在那人的身后。脚下是逐渐变厚的雪,此处仅有一片白茫茫的雪,除她们二人外再无半分生机。雪花越下越大,寒风一吹,本还漂浮在空中的落雪卷起了阵阵雪雾,只逼二人而来。
长安下意识地抬手,可当她清醒过来,眼下她正在燕京,此是正值夏日,哪里有风雪,更不要说那人。
只觉得自己是这几日休息不够,长安再度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起身,欲回阁中睡下。
近些日子,她时常陷入混沌,身子不太爽利。回去不过片刻便悄然入睡,许是牵挂方才的那场幻境,长安竟然再度梦到了那时的场景。
雪雾向二人逼来,只见前面的人转过头来,声音又急又快地说道:“化形!”她的话音刚落,便看到她在雪雾中轻盈起跳,运起了轻功,不多时,便已走远。待长安再度跟上时,前方哪里还有人的身影,只有一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鸿鹄在头顶盘旋。
楚京从未有过如此大的风雪,感受着寒风卷着大雪,刮在自己的面颊上,长安不觉得多么新奇,心头有种很是熟悉的感觉。她垂眸看着自己在风雪中并未被冻红的手掌,神情略有迷茫。
不知何时,她竟已经到了山巅。
说是山巅倒也不是,此处更像是修葺在山巅的大殿。本已经消失不见的女子站在自己前方,她身上穿的是白色的衣衫,身形缥缈至极。几步跟在女子的身后,长安随着她的脚步,逐渐往内里走去,没过多久就看到迎面向她们走来的一众白衣,面朝着她们二人单膝跪地。
她是公主,自幼受人朝拜。按理说早该适应了这样的景象,可眼下她浑身都有些不太适应。
女子眉眼含笑,从白衣人手上接过了一把扇子,转身和长安说着什么。
她听不清女子的话。
长安蹙眉,正欲发问。门外传来了碧琴的声音,她猛地坐起,缓了缓心神,朗声道:“何事?”
“燕王深夜传召齐晨。”
深夜传召景晨,还是在她“刚”从封地回来的时候。长安掀开被子,披上一侧的披风,唤碧琴进来。
“北燕周遭可有战事?”这几日身子不爽,她并未看楚国送来抵报。眼下段毓桓此举,倒是让她不得不勤奋起来,她一边问着碧琴,一边翻阅各地送上来的消息。
各地传上来的消息都会过碧琴的眼,她脑子里回想着,斟酌着回道:“并无战事,漠北华尔达部听闻齐晨袭爵后,已送上称臣文书。燕王为显上国胸襟,释放了华尔达的王子格拉丹,并赐华尔达羊三千只以示王命浩荡。”
现今天下二分,却也并非太平盛世。北燕北有漠北诸部,西有回鹘白山。漠北诸部本就和段氏同根同源,皆是关外的游牧民族,不过百年前段氏先祖与士族盟约,这才得以入主中原。漠北虽称臣北燕,但各部落之间嫌隙颇多,对北燕这个上国更是全无臣服之心。
长安曾预测,景晨承袭后,她的第一战就是和漠北的部落。可眼下,长安也有些拿不准了。
除了边境战事,还有何事值得段毓桓令景晨深夜入宫呢?
方才的梦境一直在风雪中,即是现在,长安依旧觉得自己有些冷。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立在她跟前的碧琴很是有眼色地将窗户关上些许,进而回到她的身侧,等候公主的吩咐。
“北燕朝堂上近来可有何大事发生?”
碧琴将近日探得的消息一一说了,可这些个事情,哪里需要景晨这样的武将操心。
长安眉头蹙着,忽的,她抬眸,看向外面的泛起涟漪的湖水,她转过头,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碧琴悄然退下,不多时,房门被人打开。
长安正坐在桌前,乌黑柔顺的长发因着方才那一觉如水一般散落在披风上,她正端着一杯清茶,看到来人,眼眸弯了弯。
景晨踏进房间,入眼的便是萧韶那温和的一眼。她走到桌前,感受着微风,又看了眼萧韶身上的披风,随后将窗户彻底关上,这才坐到了萧韶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