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每回说到贵人都格外加重了语气,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心里去。
福娘说罢便缄口喝起茶来,旁边的老嬷嬷此时站了出来,道:“福娘性子软,好相与,老婆子我可要丑话说在前头,提前给各位娘子立下规矩!
只一点,在楼里,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不该拿的别拿,尤其是不该说的别说。
若是被我发现你们私下碎嘴,便要撕烂你们的嘴,叫你们永远说不出话来!”
一众少女被吓得瑟瑟发抖,慌忙道是。
接下来便是按照名册一一分去东西二苑观学,乔苑珠当然没有在名册上,她身量小,趁人不注意,跟在别人身后混入了东苑的队伍。
东西二苑格局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住的人不同,观学的内容也不同,乔苑珠跟着队伍大致参观完了东苑,确认庄林巧不在,便思索着要怎么脱离队伍去西苑。
进来时她刻意留意了路线,若想去西苑,只在主楼的出口处看见有一条分叉路可去,但出口人多眼杂,风险很大。
她脱去显眼的外长衫,从一处院子顺了一件浅色不打眼的披帛披在身上,又将钗环换掉,改了位置插好,束得齐整的头发拨了一缕下来垂在肩上,装作一副楼中娇娘的模样,趁着队伍前头的管事没注意,转角没入阴影里。
待到队伍走远了,她悄悄的从阴影中出来,学了楼中娇娘走路的姿势,手帕掩面,朝主楼走去。
经过廊桥,从东苑拐进主楼大堂,人越来越多。
台上舞姬翩飞旋转,台下宾客推杯换盏,男人们怀里都搂着娇娘,经过她身边时竟还要伸手扯她,她掩面故作娇羞,用手轻推,巧妙地侧身避过,低头急急离开。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
进得西苑,她不多做犹疑,快步朝廊亭北面去,记忆中庄林巧的院子便在北面尽头,雅字号的最后一院。
越是靠近庄林巧的院子,她的心中越是不安,原本奔走的步伐也渐渐慢了下来,她留意着经过的每一间院落门口的名牌。
廊亭尽头,院子隐在夜色中,院门紧闭,万籁俱寂,乔苑珠眼风扫过门扉上挂着的名牌,脑中轰地一响,上面的名字不是庄林巧,刻的也不是翠雀花,取而代之是一朵芙蓉。
难道林巧当真出了事?
乔苑珠摇了摇头,心中难以接受,又存一丝侥幸,许是林巧跟人换了院子……她得找人问问才行。
她稳了稳心神,轻轻叩响院门,在门前站了许久不见有人应,正欲敲第二下,门却突然开了,开门的人侍婢打扮,却不是翠儿,那人见她是生面孔,蹙眉疑惑地问道:“娘子您是?”
“姐姐好,我是东苑的新倌儿,与庄林巧姐姐曾是故友,此前她寄信与我说她住这里,便想着来叙叙旧,怎的我见门牌却不是她的名字,想找姐姐问问,若是叨扰了还请姐姐恕罪。”乔苑珠怯生生的说着,又从袖中摸出银子塞到那侍婢手中。
侍婢掂了掂银子,又上下打量她半天,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道:“巧娘不住这儿了,不过我可以帮你去找她,你且在此等着。”说完便掩了门离开了。
乔苑珠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见那侍婢回来,此时院门虚掩着,她思索了一下,抬手推门进到了院中。
入眼是满院的芙蓉花,夜色映照下分外美艳,不见陈旧的地毯和乐器,屋内也是一片寂静,这里没有庄林巧的身影。
此时,院外隐约传来先前侍婢的声音:“两位哥哥,就在前面,那小娘子一看就不是楼里的,摸不准怕是来闹事的,报给管事赏钱起码是这个数儿,到时候哥哥们可别忘了我。”
她汗毛倒竖,慌忙步出院门。
出了院门,便瞧见主楼方向的人群中,那侍婢带着两个小厮过来了,对方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立马撒腿朝她追过来,乔苑珠见势,化走为跑,嫌披帛碍事,索性扯了下来扔到一边,又提起裙摆,慌不择路。
其中一个小厮身手十分敏捷,在人群中左腾右窜,不仅没扰了客人,竟还有十多步就能追上她,她直奔前路转角,越过转角便有一刻能脱离视线,届时,或是躲进阴影里,或是换一条路,选择便多了。
然而刚越过转角,却发现前路通直,既没有可以掩身的角落,也没有岔路,人来人往,凭她的身手恐难再逃脱,尝试着推了两扇房门,无奈房中春宵正浓,竟没有一扇能推开。
小厮的脚步声快要越过转角,焦急之际,人群中一只大手从旁捂了她的嘴,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抵在墙角。
她还来不及反应,那人一手撑开披风,一手扣住她的肩,将她严严实实的盖住,周遭人来人往,男人毫无顾忌地将头埋到她头侧,刚好挡住她的脸,垂眸看着她沉声道:“别说话。”
小厮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快要到两人身侧,男人将身子弯得更低,脸凑得更近,在离她两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作势要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