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仙居,主楼正堂。
身材丰腴的妇人由侍女搀着,徐徐从二楼踱下。
虽年过四十,打扮却花枝招展,丝毫不比此刻一楼堂中央依次站着的十余名美若天仙的娇娘差,走起路来钗环叮当,胸前的肉还要抖三抖。
她步至堂中央,在一把紫檀木椅子上坐下。
边上候着的女侍递上茶盏,待座上人喝完,又俯首接过退下。
润口毕,妇人抬眼一一瞧过面前站着的十余名娇娘。
明月仙居分东西二苑,既是娇娘们的居所,也是平日待客的地方。
眼前皆是东西两苑管事荐上来的佼佼者,按苑分列站着,一个个出水芙蓉般,手中各自抱着乐器,面上羞怯却不忐忑,显然个个都对今日的选拔势在必得。
她心中暗自得意,自己平日对他们的培养没有白费,一个个都争气得很,不像别的馆中的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寻死觅活,又哪有心思挣钱呢。
要说这里面她最喜欢的,还是西苑首位的庄林巧。
生的玉貌花容,颇有异域风韵,聪明,学东西很快,嘴也甜,哄的那些个当官儿的合不拢嘴,没少给楼里挣名声和银钱。
几年前,这姑娘才十五六岁,嫩得掐得出水,跟着她的花车跑了一路到她跟前儿来说要当花娘,她当是在戏耍她呢,别是家里人喊出来讹上她的。
晾了她三五天,谁知这姑娘愣是每天都来。
若是说被她的坚持打动那是不可能的,她福娘纵横烟花场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人心最不值钱,她只图这姑娘的一双狐狸眼,那叫一个媚呀,又是初出茅庐,眉眼间尽是天真无邪。
赚钱嘛不寒碜,既然姑娘自愿,索性给了这姑娘家里几两银子把人收了。
她那老爹也是个没心肝的,拿着钱一眼也没瞧自己姑娘,转身就喝花酒去了,也没想过,他的姑娘又要陪谁喝花酒呢。
这几年,她可没少花银子在这姑娘身上,这晏京城里最好的琴师、画师、棋手都被她请来了,最好的衣服料子,好时兴的胭脂口脂,谁都能让她赔本儿,属庄林巧第一个不能,她可是真心实意拿她当“女儿”养的。
她抬手示意管事嬷嬷,嬷嬷会意,先是朝二楼瞧了瞧,见帘幕垂落,幕后影影绰绰有个人影端坐,知贵人已至,遂朝堂中宣道:
“明月仙居仙倌儿选拔,诸位要好好表现,莫要辜负了贵人的栽培和眷顾。”
“是。”十几名娇娘齐齐道。
“今日选拔总计两轮,第一轮才艺,第二轮颜色。
第一轮,叫到名字的,便上前来罢。”
娇娘们依次被叫到堂中央秀技艺,二楼的贵客若觉得好,便会从帘后掷下香牌。
一轮罢,只有五人被抛下了香牌,其余没选上的便被送出了正堂。
“第二轮,褪衣!”
话毕,堂中女子齐刷刷脱下了衣裳,并不觉得羞,面中颜色似还有几分得意。
从旁上来一名神情肃正的验官嬷嬷,细致又谨慎,一寸一寸地检查过女子们的身体,又详细记录尺寸大小、肌肤触感、斑痣位置等,待记录完毕,朝福娘递上册子便退下了。
福娘接过册子,心中甚是满意,此时,二楼的贵客似乎也一盏茶毕,撩袍走了。
西苑,雅字,庄林巧院。
明月仙居分东西二苑,每苑又分淑清雅三号院,其中属雅字号的宅院等级最高,规格最好,庄林巧的院子就在雅字列。
“巧娘,今日您肯定是第一名。”
说这话的是庄林巧身边的小侍婢,说是侍婢,实际就是福娘派来盯着她的眼线,身在烟柳巷,谁又能真正自由呢?可她庄林巧不在乎,只要能选上仙倌儿,现在暂时失掉的自由、付出的代价都算不得什么。
福娘早与她透露,只要选上,得了贵人赏识,就能被选进宫中的教坊,上王公侯爵们的殿中舞蹈演奏,到时候此身便可摇身变凤凰。
她自进明月仙居来,目标便是选上仙倌儿,为此她日日苦练技艺,曲意逢迎,福娘让她东她便东,让她西她便西,是打从真心里将福娘当“母亲”伺候,她深知福娘是个唯利是图的,她便努力成为她手中最乖顺的“女儿”,最耀眼的棋子。
见小丫鬟还陪笑着,庄林巧从腕中褪下一个镯子放入她手中,笑道:“今日若是事成,你我都能翻身,往后咱们俩还得彼此多多照拂才是。”
丫鬟收了手镯,喜上眉梢,道:“巧娘哪里的话,咱们做侍婢的,哪有让主子照拂的道理,只要是巧娘吩咐的,奴婢都给您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