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纶无法再劝阻,漫漫长夜,两人一夜无话。
他寻了张板凳靠墙挨了一夜,第二天晨光未熹,门外传来嘈杂动静。
是村里人苦思一夜,终于想到该怎么处置他了。
几个健壮的汉子五花大绑将他押出去,他奋力回身,在推推搡搡中冲相雪秋说道,“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告诉你,我们谁都不能牺牲,谁都不能。”
“等我回来。”
羸弱的少年背影在曦光中渐行渐远,涩哑的嗓音和眼底深青的黑眼圈彰示着他昨夜怎样的夜不能眠。
相雪秋做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决定,他也一样。
“把他送过去你们就可以回来了。”村里想了一夜的结果就是决定将他送到乡里去。
他这个外乡人的身份很尴尬,他们不能像处置相雪秋命运一样随意决定他的去留,但乡里那些宗族乡绅长老可以。
小地方很容易抱团严重,权力不下乡。
在鲤鱼乡,这些士绅大户,地主豪强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威,他们不仅掌握基层行政人员的任命权,无声无息处决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要他们牵头,所有人都会配合。
四周的村民看他仿佛是死物的眼神。
纪纶想起来这里之前,薛采青曾经戚哀问他的一句话。
“如果所有人都要害你,怎么办?”
寒意立时从脚底渗透全身,日光曈昽时刻,他被押到一座祠堂似的阴森建筑中接受审判。
光线阴暗,数个阴鸷之色的皱纹面孔端坐高位,用着瘆人的目光审视他的全身,他的一切。
他是何来历?来鲤鱼乡有什么目的?最重要的是,跟相雪秋有什么关系?
终于,在一片死寂中位居中央的老人率先开口,“年轻人,你不该多管闲事,插手别人的家事。”
“我不觉得那是多管闲事,那是我的同学和朋友,她有人身自由,不应该被你们像罪人一样看押。”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鲤鱼乡有鲤鱼乡的规矩。”
“从来没有害人的规矩!”
“放肆!!”他掷地有声一句反驳,惹来一阵呵斥。
似是被揭破颜面,对方恼羞成怒。
纪纶紧咬的牙齿咯咯作响,他原本试图给双方留点颜面,不至于撕破脸皮,这些人的不要脸却太容易激起愤慨。
他们明明知道村里人都在做什么。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迹,他们要集体谋杀一个无辜的女孩!
真是疯了!
纪纶再次被送进小黑屋关押起来。
看得出他的冥顽不灵让整个乡绅团体都感到无比厌恶。
他们给他安排了一个最差的房间,没有光没有风,地板长满青苔,墙皮脱落,角落小动物筑巢,外面还能看到无数刑具。
此外还特意嘱咐底下的人不准给他送食物和水,务必要让他吃到苦头,他才会明白这块地方是谁做主。
纪纶明知他们的意图,心里还是不愿意屈服。
本就一夜未眠的疲惫身体经过一天的断食,嘴唇干裂起皮,脸色泛白。
“你还没放弃吗。”日落时分,他们还是没给他送食物,带着讥讽神色的柳芽出现在门外。
“你不要以为你可以改变谁,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她在提醒他,或者说更像是个警告,再不认怂,他真的会死在鲤鱼乡。
这些人什么都敢做得出来。
纪纶抬眸从一阵眩晕的眼黑中锁定她的方向,绽开清浅的笑意,“不是还有你吗。”像你一样没有从众的人。
他不信所有人都迷信那种谎言,冷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