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柳芽,澄澈的黑眸似是望到了她心里去,“你缺少的从来不是直面现实的勇气,你只是找不到方向,对吗?”
柳芽想也不想,慌乱转身跑走。
她是来给纪纶送水的,免得把他这个外乡人渴死,给鲤鱼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族里安排的不是她来做这种事。
她为什么要主动揽过这个活,她也不明白。
也许是来看他笑话的吧,纪纶疲倦闭上眼睛,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揣测她的想法。
喝掉小半壶水,暂且缓解一丝干渴,他再被带出去,那群老人张口又是一堆大道理,听得人烦不胜烦。
一句话概括就是问他是否愿意老实。
只要他不再联合他的朋友妄加干涉鲤鱼乡的事,他们可以保证祭祀前他好吃好喝的待遇。
当然为了彼此的信任,祭祀结束前他需要留在这再住几天。
“我不会袖手旁观。”
“何其顽固的小子!”闻之他同样的答复,他们眼里有了更深的恶意。
鲤鱼乡的行动,绝不能让他挑破给外界。
不过他们担心的不是其他人会来阻止——纪纶得出一个几乎绝望的结论。
他们担心的,仅仅是会有人来跟他们分一杯羹。
不到一刻钟,筋疲力尽的他再次被丢回那个小黑屋。
夜深人静,只有他来回踱步的身影在这个黑幽幽的祠堂散发一丝人气。
傍晚在柳芽面前他看似表现轻松,其实心里不无烦忧。
不过担心的不是自己的人身安全,罗锣他们肯定已经在着手来救他的事。
再不济,亮出特侦处名号也能让他们对他有几分忌惮。
他还不至于这么轻易死在鲤鱼乡。
对他来说,更棘手的事是在于到底要怎么样解开相雪秋的死局。
整个乡里都在跟宗族勾结的情况下,他要面对的不是一家几户的敌人。
更可怕的是,没有人会愧疚悔悟,集体主义下,所有人都会认为罪责不是他们一个人的。
“你还在挣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眼前。
“柳芽……”纪纶微愣。
“拿着你的东西,滚吧。”门锁落下,熟悉的金属反光物抛向他。
那是他白天就被村里人收走的装甲手环。
“就你一个人吗?还有谁会帮忙?采青他们有没有过来接应?”
“哪来这么多废话,我不知道薛采青他们有没有来救你,也许他们早跑了呢。”
“你……”纪纶心口一激灵,柳芽居然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吗。
他是希望她能站在他们这边,但也没想到她会用这样冒险的方式独自过来放走他。
“贱人!”远远一声大喝,果然柳芽这种轻率的救人方式很快就被发现了,无数人围上来,领头一个魁梧男人似是柳芽丈夫,柳芽一见到他全身战栗。
下一刻,她重重将纪纶推出去,“快走!”
她折身拦住她那个丈夫,男人粗粝的大掌揪紧了她头发,“贱人!枉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敢背叛我!”
“给你生儿育女暖床操持家务就是对我好了吗!”
纪纶回头就见柳芽狠狠瞪着她的丈夫,一双原本刻薄绝望的眼睛忽然折射出无比恨意。
“我宁可痛苦,也不要麻木。”
“贱人!”男人吃痛一声大吼,触电般狠狠把她甩出去。
砰,撞墙的声音。
纪纶不知道这一撞,柳芽是否有事,也没看到她最后那一眼是否还像往常一般饱含对所有人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