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也没有,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有没有,那忙完回家的沉皑看见他不在,也许第一反应是他从梦里醒来了,若是长达一个月……时咎此时只希望沉皑能发现不对,或者在早上他听到隔壁街的枪响去询问了情况。
……算了,就算询问情况,他也只能得到一个“有公民企图逃跑所以开枪示警”的答案,然后再不会往下问了,现在唯一的方式是好好呆在这里。
时咎取出床下的小行李箱,里面有床单被套,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他快速给自己铺好床,直接把自己放到小床上,意外发现床垫还很软,似乎是新的。床架生锈了,桌子的漆几乎没有完整的一块,椅子看上去也不太牢固,但是应该都被人打扫过,灰尘都被清理干净,只有一些死角能看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头顶橙黄色灯光肮脏地铺满这个小房间,里面似乎还有一两只蚂蚁在爬,导致那灯光忽明忽暗。
躺下来,小腿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时咎没有心思批判自己的处境,只有伤口提醒他需要休息。
灯里的蚂蚁一直在爬,不知何时它们越过灯泡的壁垒,爬到外面,又沿着灯绳爬到天花板,它们在天花板与更多蚂蚁汇合,逐渐形成蚁群。蚁群爬过墙壁,爬过透风的铁门,到达监狱大厅的地面,爬到那群坐在铁圆桌旁、正激烈讨论的孩子们的身上。
第33章黑蚂蚁(二)凌超建……
时咎睡醒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门的那面墙上有一扇很大的长条形窗,中间是十字支架,时咎盯着那扇窗心里很不是滋味——竟然用的还是教堂的风格。
外面有些吵,他坐起来,发现那些未成年人已经在外面打打闹闹玩起来,而那些铁圆桌上,放了几箱水和好几个袋子的食物,看来是有人全部拿进来了,有的人正在吃,有的饭盒则是空的。
“傻逼。”
时咎耳边传来很轻的一句骂声,他回头,看见隔壁床的男生正盘着腿坐在床上,而他的眼神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是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情。
时咎往四周看了一眼,确认旁边没有人,他问:“你在跟我说话?”
“对。”回答得非常没有遮掩。
时咎露出一个无解的表情:“我惹你了?”
对方坐正身体,仰起头,企图用下巴看人,他哼了一声说:“惹了,早上我困死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在那里拖拖拉拉,我早就可以上车睡觉了,真傻逼,哪都有傻逼。”
时咎:“……?”
时咎露出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笑容:“你怕我?”
对方似乎没听懂,骂了一句:“怕你爹,傻逼。”
时咎感觉到对方的恐惧,那恐惧藏在他对人的攻击之下,但对方显然没有觉察到,时咎正要开口,门被推开,何为拿着IFAK急救包进来了:“十九!我给你换药,正好,你躺着别动!”
时咎这才发现监狱单间的门并没有锁,只是可以虚掩上。
止血带被拆开,露出里面的肉,何为迅速消毒,又涂了新的药,再次紧上止血带。
“还好,没流血了,慢慢长好吧,多休息不乱动就好了,隔离也可以静养。”何为自顾自地说,他站起身,却突然瞟到另一张床上的人,他嘴唇动了一下,没说话。
时咎看到他的脸部动作,便问:“我想去外面走走,要一起吗?”
“好啊。”
那些扎堆的蚂蚁顺着水泥的缝隙深潜地底,消失无踪。
楼房外面有很小一片空地,打开门,便只有监狱内的灯光微弱地照射出来,连面对面人的脸都照不清晰。
“你们认识?”时咎问。
“谁?”
“我隔壁床。”
何为张了张嘴,不自然地说:“他啊,他叫凌超建,也不算认识吧,就是我们那条街一个老是打架斗殴的人,他母亲好像不喜欢他,他可能就有点仇视所有人,跟超雄一样,没惹他也会突然发怒,怎么了?他找你麻烦了?”
时咎淡淡道:“还好,刚刚说了几句。”
何为紧张地说:“你不要跟他起正面冲突,你还有伤。”
“我知道。”
两个人站在外面聊了一会儿,时咎得知何为是一名自由作家,但他的家族曾经是做虚拟现实游戏技术的,这个行业在很久以前曾经火过几十年。
末法战争前的公民很喜欢这种在虚拟世界里寻求快感的虚拟享受,现实世界得不到的满足就转向了虚拟世界,但长时间呆在虚拟世界或长时间捧着设备和设备另一头的人对话,习惯了“人——机”沟通模式,现实里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便退化了,虽然设备另一头也是真实存在的人,却避免不了公民之间沟通相处能力的一再退让,他们不再会处理人际,总是失意,这又迫使他们去虚拟世界寻求慰藉,在那儿他们无需责任感,以此恶性循环。公民越是喜欢虚拟世界,这些商家越是盆满钵满。
在接近一百年的时间里,何为的家族积累了巨额财富,但因为打仗和后来起源计划诞生,人们把注意力投放进现实——因为他们彻底能了解一个人的时候,发现最美好的是身边的事和人,他们的家族也因此逐渐衰落。
尽管如此,曾经的财富还是让他过着少爷的生活。他写写小说,赚取不够他一周生活费的稿费,更多时间则是去旅游、骑马、练枪、射箭这些活动,直到半个月前他在玩骑马击剑的时候,对方发病从马匹上摔下来,爬起来后一剑刺穿了马的身体。
“你呢?你是怎么……怎么误入隔离等待区的?”何为问。
他显然是听到了那个时候的争吵。时咎想了想,非常平静地说:“和爱人吵架,想气他,后来清醒了后悔了,但是已经走不了了。”
编乱七八糟的故事他还是比较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