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恩不动,即使眼睛瞪得大大的,也控制不住眼泪。
舟之覆被那眼睛盯得浑身发毛,干脆耍赖一样猛地原地坐下像帕金森一样装疯癫,嘴里还发出奇怪的破碎语音。
就这样也没赶走言不恩,他最后没办法站起来,抱头也哭出来,一边拍门一边朝外面大喊:“我的妈哎有没有人带走她啊!沉皑!沉皑你大爷的人呢!沉皑!你带来的人!操你大爷!哎哟我去!时咎宝贝!时咎!哎我真是救命了!!”
牢房另一头听到惨烈叫声的沉皑淡淡说:“别管他。”
时咎毫无表情:“我觉得也是。”
大声吼完,语调一转,舟之覆跟马戏团演戏的一样,他突然放低声音,非常小声、用只有言不恩能听到的声音恶狠狠地说:“死小孩我告诉你,死人太正常了,你迟早都得死。别在我这梨花带雨要死不活的,你牛逼你接替季水风去,把她想做的事做了,她的愿望帮她完成了,保证你活多久,她就等于活多久!”
“舟先生,请不要这么跟小妹妹说话。”
不该出现的声音突然出现,舟之覆感到浑身一僵,头一点一点转回来,接着便看到房间里面始终站在角落的何为动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抬头有些担忧地看了眼言不恩,又看向舟之覆。
他,他突然突然有意识了?不,应该很快又会消失。舟之覆双唇抖了一下,随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轻声说:“你管我?”
何为的眼神有些悲伤。他半透明的身体被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包围,在断断续续被召唤出来的这几个月里,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死亡的事实,也讶异自己居然还能以另一种形态重回这个世界,只是每次回来的时间不长,或许几秒,或许几分钟,便又坠入无边黑暗。
何为也不知道自己听对话听没听全,他缓步走到言不恩身边,身体径直穿过房间的门,在言不恩满脸眼泪的神情里抬手,试图去帮她擦掉眼泪,但手抬一半又收回了,他知道自己触碰不到她。
何为细声说:“我不知道你想见的人跟你什么关系,但是死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在经历死亡,比如一个再也不联系的朋友,从不联系那天起,他在你的世界已经死去了,物品也是,只要跟你没有联系,对你来说都是死亡。但是,就算一个人的□□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了,你还带着他的信念,你还时常想起和他的一切,他的精神永远跟你互动,那他就是活着的。舟先生虽然说话难听,但是他刚刚说了一句我认为对的话,去做他想做的事,完成他的愿望,他会活到你消失的那天。”
言不恩湿润的眼睛看着这个半透明的人。
舟之覆满脸戾气,却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只是自顾自小声嘟囔一句:“屁话真多啊!”
监狱另一头在和季山月聊天的时咎无意中转过头,却看到何为的影子,愣住,对沉皑说他过去一下,便走了过去。
第125章理想化状态
“何为?”时咎叫道。
何为转过身,看到来人,笑脸瞬间出现:“十九!”
“你……”时咎惊讶地打量他,又打量里面的舟之覆,舟之覆坐在小床上翘着二郎腿,脸臭得跟茅坑里的屎一样,见时咎的目光扫过来,他“哼”了一声别开脸。
时咎:“……”谢谢,我也并没有很想看你。
时咎知道言不恩一定就是为了这个来的,看到何为也产生了意识,不禁想知道季纯的情况。
何为笑着问时咎:“好久不见,可想你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时咎还没回答,舟之覆“噌”一下从床上站起来了,他不耐烦道:“你想屁啊想,时咎是我的宝贝,你凭什么想?”
何为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嗯呃”半天,不确定道:“可是十九不是,不是和沉先生在一起吗?什么时候……”
时咎无语道:“你别理他!神经病!”
舟之覆大喊大叫:“哎呀!我的时咎宝贝,你说谁神……”舟之覆说到这里突然不出声了,他顿在原地,忽然自顾自转了个身,重新坐回床上,眉头皱起来好像在想什么。但这副模样在外人看来就是神经病确诊了。
时咎注意力转移到言不恩身上,稍稍弯下腰轻声问:“怎么样了?”
言不恩摇头。
“好吧,下次再来吧。”时咎摸她的头,“也可以天天来,天天磨他,说不动就揍他,揍到他答应为止。”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舟之覆突然警觉地抬头:“你说揍谁?”
时咎皮笑肉不笑:“谁接我话就揍谁。”
舟之覆哭腔:“宝贝你变了,你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时咎戾气咬牙说:“滚!”
这一次何为的时间坚持了很久,直到沉皑和时咎带着言不恩离开,他也保持着意识。
舟之覆陷入深思很久,旁边何为小心翼翼问他:“舟先生,你在想什么?”
舟之覆才抬头与何为担忧的目光碰上,舟之覆“嘶”了一声,歪头说:“监狱里定点才能出去,平常只有我一个人,季山月不算人,我可以试探的机会太少了,哎蠢东西我问你。”
“啊?”何为端正身体听他说,连这不礼貌的称呼都忽略了。
却听到舟之覆小声又一本正经地说:“你想去精神病院吗?”
何为瞪大眼震惊:“啊?”
舟之覆的心思向来没人能猜中。他非常乐意当一个独自快乐的精神病患者,如果这可以让他更接近自己所想:我与我周旋,宁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