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俺去打听不得四处问人?那种人俺躲着走还来不及呢,沾边就是找死!咋啦?你说,你是不是嫌弃俺丑,想换个老伴儿了?”
“老不正经儿的玩意儿,说正事呢,胡咧咧啥!”他老伴儿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背上:“二妞是俺身上掉下的肉,你不管俺得管。你要是不去问,大不了俺自己去‘牛棚’,找人挨个儿问去。”
“别!千万别!”赵胜利被拍的一个前栽葱,转过身来,连忙用双手揽住了老伴儿的双肩,央求道:“好好好,俺去打听,你可千万别胡来!这事儿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她也就是顺口一说,见赵胜利被唬的要跳脚,终于应下了,才板着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可别想着糊弄俺,寻思拖着拖着就当没这回事儿了!”
到底是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的枕边人,她一句话就点破了赵胜利的小心思,他讪笑着道:“那哪儿能呢?俺一口吐沫一个钉,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不就是打听个人吗?俺说去就去!”
他们两口子老夫老妻的,吵归吵闹归闹,到底吵不出啥真火气,可赵若兰家里,那火药味儿就浓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了。
赵若兰的爱人刘向阳,正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的,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烟雾之中,平日里他抽烟没这么凶,只有遇到了为难事,才会一根接一根地抽。
他和赵若兰都没有说话,但屋里却热闹的仿佛菜市场。
守着寡独自一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的刘老娘,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她手里拿了个铝饭盒,哭着说两句,还要用力敲敲手里的饭盒,跟打拍子似的。
这个场景说起来有点滑稽可笑,可半跪在她身边的赵若兰,却一丁点都笑不出来。
任赵若兰搀扶着,刘老娘却并不肯起身,她的话也不多,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她对不起死去的刘老爹,养出了个白眼狼,儿子不孝顺啊!大孙子太可怜啦,就这么一根独苗,也没有兄弟帮衬,有毛病他爹也不肯给他好好看。
这几句话里,并没有一个字提到赵若兰,可赵若兰却觉得那字字句句都跟利箭一般,把她的心戳的血淋淋。
刘向阳身子前倾,双肘支在双膝,揣在怀里的一只手死死攥成了拳头,而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即将燃尽的烟头。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老娘的咒骂,却只梗着脖子盯着脚下的地板,不肯将目光放过去一丝。
赵若兰想开口劝婆婆起身,但她的嘴跟被浆糊糊住了似的,根本张不开。
半天,她才憋出了一句:“娘,地上凉,有什么话还是起来再说吧!”
这句话满满都是关心,她的目光里也的确满是真切实在的担心,但那目光却没有落在刘老娘身上,而是越过了她的头顶,投射到了紧闭的卧室房门上。
刘老娘听到赵若兰开口,却置若罔闻,她继续重复起了那套说辞,但见儿子不看自己,她也赌气地把脖子一扭,把目光撇去了一旁。
看着那扇门纹丝不动,赵若兰稍稍放了点心,但透过那扇门,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小男孩,正蜷缩着身体,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她的心头一阵绞痛,泪水忍不住沁出。
拿手背蹭掉泪水,她俯下身,低声在婆婆耳边道:“娘,您先别急,先起来吧!昨天俺娘给俺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说是俺爹已经答应去打听了,这两天肯定就有信儿了。”
闻言,刘老娘眼睛一亮,把赵若兰的手往外一推,她自己就麻溜儿地起了身,一边转着身拍着身上的灰,一边把饭盒塞到了赵若兰的手里,嘴里却是语重心长:“老娘俺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要不是为了俺大孙子,俺也犯不着没脸没皮地跟你们闹啊!”
说到这儿,她压低了声音:“俺那是亲眼见过的,有些事,真的是不信不行啊!”
接着,她又撇了撇嘴:“若兰,你带着孩子看了那么多大夫,你自己说说,有没有一个大夫敢打包票能给治好啦?就不说治好,有哪个大夫能把这病给说明白了?”
若兰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被敲的有些变形的铝饭盒,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