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憋的一股劲儿泄了气,愤愤瞪了一眼蠢弟弟,继续补充道:“牛棚有个独眼龙就会变戏法儿,可厉害了!你们肯定没见过!”
大妮儿眼睛一亮,声儿都变软和了:“栓子……哥,那带俺们一块儿看看去呗!”
栓子见她服软,脸上就露出了笑意来,不过还是拿腔拿调地问道:“有糖吗?”
大妮儿兜里还真揣了两颗糖,还不是常见的饴糖,而是包着玻璃纸的高级水果糖!她原本就准备拿给表兄弟们一起分享的,此刻豪气地全掏了出来,摊在掌心给他展示:“有!有两块呢!”
栓子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糖纸,眼睛都直了,被她的大方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用不了那么多!一块就够啦。”
这年头的糖果对孩子来说,吸引力是致命的。村里可没人专门给孩子买零嘴儿吃,只有大人偶尔去吃席时得了一块两块,才会揣回来分给孩子们,一块糖敲成几瓣,还要为了谁的大谁的小争上半天。
见到对方的反应,显摆的目的已经达到,大妮儿立马把手缩了回去,继续问道:“现在要糖干啥啊?等会儿回家咱们再分着吃呗!”
栓子挠了挠发痒的手背,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个独眼龙变戏法儿不给白看,得拿吃的换类!”
大妮儿闻言,踟蹰了起来,给表兄弟吃糖她愿意,可这么难得的水果糖给了外人,她还真是心疼。
此时她有些骑虎难下,甚至开始后悔起自己的瞎显摆了,但瞧着弟弟妹妹们渴望的眼神,她狠狠心一咬牙,递出了一颗糖去:“走,咱们看去,一块够不够?”
“够!肯定够,上次狗剩拿了半拉窝头给他,他都给变了。”栓子见她答应,立马接了过来,高高兴兴地领头往山脚下走去。
此时农村的耕作还是比较原始的方式,虽然已经有了拖拉机,但僧多粥少,并未普及到每个大队,耕牛依然是一种很重要的生产工具。
为了方便上山放牛,柳家村的牛棚就修在了山脚下。
孩子们年纪虽小,但生在这个特殊的时代,他们自然就对某些忌讳无师自通,虽然一行人人数不少,却都默契地没有如往日那般打闹,行动起来也蹑手蹑脚的。
栓子领着弟弟妹妹们抄了小道,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这里。
栓子熟门熟路地来到了牛棚的窗口,朝里面张望着,瞧见有人,他立刻朝那人影喊道:“徐瞎子,徐瞎子,你在不?”
随着他的呼唤,一个惫懒的声音从牛棚里传了出来:“哪儿来的小崽子?”
见他吱声,栓子立刻回道:“俺是栓子啊!前两天,俺还跟狗剩一块儿看过你变戏法儿呢。”
闻言,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上胡乱套着几件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单衣,脚下的鞋子趿拉着,露出的后脚跟黑黢黢的,裂出好几道歪七八糟的深口子。
而他的左眼上,蒙着一块同样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被长长的头发遮掩着,倒是解释了他那诨名的由来。
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个人物,把赵大妮儿吓得连忙扯住了弟妹往后连退了好几步,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栓子倒是见怪不怪了,他主动跑到对方面前,把刚刚从大妮儿那儿拿来的糖展示给对方看:“你也给俺们变几个戏法,变好了给你糖吃!”
瞧见那糖块,徐瞎子愣了愣,他眯缝起仅剩的右眼,瞧了瞧远远张望这里的几个孩子,皱眉道:“天冷手冻僵了,变不了。”
闻言,栓子失望极了,他回头看看几个弟妹,觉得自己大哥的地位岌岌可危,还想再努力劝说一下对方,对方却一转身又钻到了牛棚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