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那女子跟上来,弟子衣飘渺如白雾,那是慧德师叔入室首徒的衣裳。
“听说你又被师傅罚了,我来看看你。你可还好?”
望着她关切神色,他却无端想起那一天楚皎皎撑舟来接他的场景。同是受罚,今日她怎么没来?
忘了,今天的事没同她讲,她该还不晓得。
“还好。”他笑得轻松,“师叔不是总罚我?”
“师傅确乎是对你格外严厉了一些,你是将来的掌门,人人对你的期待都更高。怀瑾,你该感谢师傅这片心。”
顾止噙着一丝笑,走快两步。
“师姐,这么晚了来做什么?总不会是为我担心。”
“区区罚跪自然是伤不了你的,我不担心你这个。”顾止听了,只是笑而不语,宋瑶洁接着道,“我担心的,你该晓得。”
顾止自然晓得。但跪了这么久,他脾气也不大好,道,“我晓得,师姐不必说了。”
宋瑶洁竟半分也没察觉他这话里的情绪,只当他与她心有默契,于是接着往下说,“你想,你下山一趟,原是办事,却两次遭人追杀。”
“若说天山派的驭珠之法惹外人眼红,遭人暗算也无可厚非。但巧的是,两次追杀,两次楚姑娘都在场。”
“甚至,两次她都无辜受累,两次都被你救下。茫茫人海之中,刺客怎会挑准了要要挟她——当真仅仅是倒霉?”
“最后一次,又好巧不巧,刚好中了只有天山药草能解的毒。最重要的是——”
“倘若真是要杀你,为何不选天山寻不到解药的毒?”
说得顾止一阵沉默。
最后一句话,他实在寻不到理由反驳。
倘若真是奔着他来的,为何又要用幼红春,他们焉知他下山时没带长生草。
若用其他的毒,明明更稳妥。
除非……
除非是故意,选了一种只有天山有解药的毒。
除非她故意中毒,意图上山。
他不愿细想,又不得不逼自己去细想。然而真想下去,又太可怕。
于是痛苦地捏着眉心。
顾止隐隐开始头痛,长叹一声,“我晓得。此间恐怕另有隐情,师姐容我想想。”
宋瑶洁轻拍他的肩,以表安慰,“怀瑾,别太勉强,也万勿轻信。觊觎驭珠之术之人不知凡几,别因她是个弱女子便想当然。”
这话,隐约使他想起慧德师叔那一句“你长兄,为人较你更智慧,手段也更凌厉”来。
他更觉头痛欲裂。
“楚姑娘是客,我惟恐照顾不周,于是前些日子将人接来了我院子,没有别的意思。听说师姐为此介怀,求师姐原谅。”
“旁的都是小事。只是她来历不明,山内事千万不得透露给她,特别是全山舆图、镇山玉牌和《天山心经》。”
“我晓得。”这样事无巨细的嘱托,让他觉得自己十分无能。
宋瑶洁嘱托完了,颔首转身。
只有她自己晓得,说出口的是“幼红春有疑点”,没说出口的是,每次一见楚皎皎,她都直觉到一个她不肯接受的未来——
她隐约爱慕了十年、却未曾惹他心动片刻的高不可攀的人,有朝一日,或许会在短短几天之内,为一个来历不明、身无长处的女子,神魂颠倒。
她见不得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