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中之人皆很高寿,譬如先药王,七十多岁时曾被圣上召见,圣上夸他容貌气色、身形步态皆如少年一般,最后活了一百来岁。
长乐不想让师叔有意外,也想多一些突破口。心想反正自己有血晶煞这贱术缠身,也不会染了小小痘疫,那不如顺水推舟。
于是她朗声抢先一步道:“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自己去,但我愿与师叔同去。我初任副堂主,处理临危之事手段稚嫩,恐不能服众。二则,师叔对类天花已有临诊经验,见多识广,他与我一处,大家都放心些。”
“莫名其妙……”
芜华见她方才与自己争执半天,达成这么个结果,一时嘴快。但她举双手赞成,只要不让自己再和她搭档便是。
杨药师则听了这一番夸赞,很是受用,感叹小长乐竟然一改常态,颇为倚重与亲近自己,不禁频频点头。
而后众人又一番商议,由辛夷与芜华留在义诊堂坐诊,芜华也升任副行医堂主,若辛夷大师兄不在,可代行其职。
月朗星稀,众人准备离去之时,季临渊站出人群之中,疾步朗言道:“诸位且慢。”
他先说:“眼下,长乐姑娘还在为舍弟诊病,莫非忘了么?”
“这你不必挂心,季二公子定量服药,我自会安排妥帖,针灸探穴会归辛夷师兄代劳。且每三日晚亦会抽出时间为他复诊。”
“哦?若是长乐神医诊疗痘疫时,不慎感染,又致使舍弟染上呢。”
问来问去,他也不说反对,也不说配合。长乐见他今晚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过不去了。便定定的看着他,脑内做着抉择:到底是让他当着众人的面下不来台呢,还是先打发了去,待会儿单独让他下不来台。
她还没说话,那季临渊又开口道:“哈哈,季某的意思是,长乐姑娘,你放心去那隔离之地便是,勿需有后顾之忧。”
……
药王谷的众师兄师姐们此时相互交头接耳,爽,太爽了。长乐小师妹总算遇到克星了,这两人气场有些势均力敌。有道是,神经还需神经治,癫人自有癫人磨。
季临渊屈尊闹这么一出,自然不只是为出口气那么简单,他见得了药王谷众人之心,便接下一步道:“辛夷堂主医术精湛,此后一段时间,托他全权接诊舍弟,我便放心。且长乐姑娘若在旧庙有需帮手之处,在下,不,邺城定会鼎力相助,断不会让你犯难。”
“不瞒诸位,季某今日已向邺王捎去消息,第一,追兑晋国官银三千两,以作后续扶救开支。第二,季某手下有精御卫八人,身手皆不凡,愿拨调随同长乐姑娘到旧庙处,也帮诸位医师分担力重,或支使搬运,操持治安。可好?”
正是医护忙碌,急需用人之际,政局上的事情不归师兄师姐们考虑,能有人帮忙缓解压力,自然人人乐见。
他们纷纷夸赞季长公子:不愧出自那赫赫威名的邺城,果然如世间传闻那般,有他先祖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之将门胸魄。
真是洋屁都给他出完了。
这些费心思的事,长乐是不管的。她从小也不怎么受过晋国的恩惠,此刻倒不在意。只要对她的计划有利,做什么都可以。
辛夷与杨药师正在思量,事情还是绕回了中午午宴时的局面,见避无可避,还是杨药师站了出来,先顺着季临渊一顿恭维客套拍马,众人都以为他要欣然答应时,他却道:“不过嘛……我们虽心领长公子意图,可这毕竟是晋国辖内之事,我等并无权决议,还是等一等……”
“想来这痘疫突然,传染之态自然控制得越早越好。药王谷原先预备的药材定量陡然增加,申调物资多有不便之处。而季某恰好在此,愿为各位解燃眉之急。”
他上前去,越发逼近杨药师,俯身定眸:“明日那旧庙便要开用,免不得要些人手前去收拾整净吧?诸位医师行诊一天,这么晚了,州府可有派人来?”
杨药师理亏,与辛夷对视一眼。辛夷汗颜:“申报,有些还在走流程……”
“哈哈,”季临渊轻笑出声,旋即收敛,“毕竟贵国地大物博,州府自然事无巨细,一切都要按规程来。这也是邺城羡慕之处,我城向来以军令为先,时刻任调,如果辛夷堂主不嫌弃,季某手下愿今晚便听凭调遣,前往旧庙先行收拾。”
他最后一句话是说过身后精御卫听的,“务必保证明晨神医们到旧庙时,所有庇帐全部搭起。”
季临渊身后八人立刻整顿立齐,肃声高呼道:“得令!通宵达旦,听凭差遣,吾等在所不惜。”
纵是晋朝之人,也不能不被这场景所震动。
辛夷最终还是选择遵循药王三句良训之前两句:“若在党争投靠与保全名声之间,优先保药王谷名声。若在名声与行医救人之间,优先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