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特旺的落日霞光映透万丈云层,沿着全程最为平坦的一段柏油路行驶着,半降的车窗灌进无数闷热的风,吹鼓着她青丝万千,眸光轻抬,漆黑瞳仁便被满映着玻璃外那片壮观的自然景象。
落日正一点点的沉入地平线。
迟漪微眯着眼睫,耳侧灌过的隆隆风声里,她似乎听见了某种动物粗重的哼气声。
她眺眸,循着声源的方向望去,是一头成年健壮的独角犀牛正带着一头小犀牛在草地里优哉游哉散着步。
对于路面行驶而过的一台台汽车,这里的动物们似乎也已司空见惯,有的会驻足着投来一眼,便又沿着自己的原定行动继续;而有的甚至不会理睬人类。
这是迟漪的人生第一次,置身于一个完全野生自然的环境里,带着满是对野生动物的新奇感,奇异的新鲜感直接覆盖掉两人刚才还在紧张压迫的气氛。
途径了独角犀牛后,便能看见几处浅浅的河流,空气里迅速扩散着动物粪便的气息,有风干的,也有过于新鲜的,迟漪忍不住蹙起好看的眉眼,看见了一群站在河边的猛犸象。
车速在她蹙眉时刻开得更为平缓,靳向东分神抽手从后排取一瓶事先备好的矿泉水拧松递给她。
“多喝点水,不舒服告诉我。”
迟漪听话地往喉咙里猛灌下大半瓶水,咕噜咕噜的咽动声音听得靳向东想笑又觉可气,情绪夹杂间,见她深呼吸后缓了过来,才能将心思放回前方路面。
“我们是要去哪里呀?”
“现在才问,会不会太晚了?”
他的声线端得平冷,可扣回她手心的那只大掌却分外用力,仿佛是怕她跳车逃跑般的严防死守着。
迟漪抿着唇,升起车窗,隔绝外面太过自然野生的气味,手指触着他掌心的条条纹路而蜷蹭着。
“你现在好像一个坏人。”
“我以为,在你心里,我一直是反派形象。”
靳向东仍旧是云淡风轻的作派,可怎么听都觉得那话语里藏着些阴阳怪气的忿然。
“我从来没这样想过。”迟漪拧着瓶盖,车内顶光下,那双眼睛为表真心而睁大几分,眸珠剔透到不掺任何杂质,深深注视他,十分笃信道:“在我心里,大哥一直都是很好的人。”
她说的一字一句都郑重其事般,仿佛怕他不信,而咬重了字音。
一旦对上她的眼睛,很难不就此陷落沉溺进去。
靳向东掌方向盘的指尖不由顿了顿,从那一张蛾眉皓齿,杏眸桃腮的玉容上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神,冷嗤一声:“能有多好?”
这一句轻轻慢慢地在车间落下。
窗外那片火红落日滚滚间,遥遥能望见一片有人影攒动的营地,那大概就是他们今夜栖息所在的目的地。
迟漪微微呼吸几息,眼波透过车里的白色灯光直视着前路,天幕已在一点点的被暗色覆盖,她的目光很沉静,却在侧眸望向他时,有如暗波之下的黑色漩涡,声线轻微到似一种温柔。
“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旷野里嗡鸣的引擎声在这夜幕降临的最后一线里骤然停止,泥沙滚滚掀起朦胧的一层,车轮刹停,靳向东半垂着眼皮,灯光打在长睫上,在他眼睑处投下极淡一片灰暗的影。
急停刹那,迟漪心跳狂乱着,喉咙吞咽好几下,她才蓦地回过神,指尖在他掌心里轻轻刮蹭,那里溺出一层薄汗。
汽车里,两道呼吸或轻或粗地交错着。
靳向东缓缓抬睫,漆沉眼仁此刻专心致志地盯着她,“迟漪,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不远万里来到他身边,却不肯为这段关系赋予一个好的开端。
为什么形容明知他心底在计较什么,却能够心无旁骛地告诉他:‘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倘若她心底的评价是这般高,那为什么,又不肯再往前一步?
又为什么不肯,多分那么一点的坦诚、信任,给他。
“没有为什么,我以为保持现状,对我们才是最好的继续方式。”
“从一开始,我就有告诉过大哥,我们之间,就当玩一场游戏,大家最后都能尽兴而归,及时抽身,谁也不会太痛苦。拥有过,便不再贪心,不是两全其美吗?”
迟漪半敛着眼眸,以最轻声慢语的调子与心情气和的态度,回答了他一直以来横亘心底的那个问题。
说完然后抬眸笑一笑,她的长相一直偏艳丽那一挂,不施粉黛时另有一种清冷孤艳的味道,淡笑起来,眼尾往上勾着,给人以妩媚勾人的感觉,但细细一看,才知美人皮骨都是冷傲透了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玉颜色。
迟漪的确有持靓行凶大杀特杀的资本,生得这副皮囊的女人,什么样的男人不眼巴巴地往她跟前凑,陪她玩到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