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拂开那些烟雾迷障,靳向东比旁人更清楚t?,迟漪所有的冷傲清高不过是她用以假装坚硬躯壳的掩体。
所有字音组合起来,本应该是一句何其洒脱的话语里面,竟透着那么一两分看透的苦涩与悲然。
靳向东仔仔细细注视着她脸上每一分细微神情,仿佛在用眼神问她:你自己敢相信这些话,又敢真的做到吗?
在她将要低垂目光躲避他的下一秒,男人微顷长身,捧起她凉玉质感的脸颊吻下去。
车窗外的天色抹上浓郁的黑,月亮升起透着清凌凌的光,悬挂一方,月光洒落的原野里,不远有营地正透着点点微茫灯光。
明灯交织着,迟漪几乎要在他强悍凶猛的吻里溺毙。
她高仰着纤细莹白的脖颈,从那强势闯进到打震的齿关里,勾出一截水红唇舌,整个车厢弥漫着令人心惊耳热的涟动。
他吻得尽心尽力心无旁骛,也不允许她有丝毫神魂恍惚的时刻,他要她此一刻倾注心力只在他这里。
那些曾以为固若金汤的心墙,早已生出裂痕,彻底失守不过是顷刻之间。
迟漪以臂抵挡的姿势,渐渐软化为抱住他的肩臂,给予他一份回应,不顾窗外有野生动物途径的风吹草动声,靳向东微有用力地咬过她的下唇,带着惩戒的意味磨了磨。
迟漪疼得哼声,要把人推开,然而一吻结束,靳向东便俯低头颅去吻那短袖圆领的边沿,继而轻咬住她肩头,‘卡哒’一声安全带解了开,他单臂托稳浑圆,把人从副驾驶座上抱到身前,稳稳坐实。
知他心中不满,迟漪用力去抱他的脖颈,男人清冽洁净的气息扑萦在她身前,她深吸着气,咬牙道:“靳向东,我知我眼界浅,看待问题不如你深刻……可、可是你更清楚,我说得这些,就是铺开在我们眼前的事实,改变不了。”
“走完一条路太过漫长了,我们陪着对方先走一段……不好吗?”
言至此,迟漪有些难过地想:爱人这件事,难道一定是需要一种身份,才能拥有资格继续爱下去的吗?
可是她所察所知的世界里,只剩下迟曼君的前车之鉴,告诉了她另一个不正确却足够现实的道理:维持一段稳定的,或是具备法律所承认的关系,并不一定是保护,或许也可以成为一道枷锁。
一道缚住你所有人生自由,足够令你万劫不复的枷锁。
迟曼君曾经拥有这道枷锁,她也曾经拥有,两条锁链来自同一个男人,是迟漪的生父。
她不是私生女,可后来为了挣脱这一道无比沉重的锁链,逃离那个男人,她和迟曼君都必须要脱胎换骨,换一个崭新的身份。
温柔里苟且,未尝不是好事。
正因为,她做不到时时刻刻都活在清醒的痛苦里,才要为自己造一场短暂的镜花水月。
……
身前的动作忽而停下,他以鼻骨蹭过她锁骨的位置,热息洒落在那一片莹白上,靳向东沉着声线:“迟漪,就算只走一段路,你也可以有身份,也可以光明正大。”
迟漪屏住呼吸,用尽所有冷静去阐述:“大哥比我见得更多,你们这般家世的贵公子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女伴,我都懂的。我的存在,其实、可以不必你有为难,我可以不要——”
男人清朗的声音打断她:“迟漪,先听我说好吗?”
“靳仲琨和我母亲算不上体面分开,最早的时候,他就在外面养女人。你知道,靳知恒只比我小三岁,那算起来他和我母亲新婚才一年多时间,就已经出轨了。”
迟漪在他沉静的声线里,心脏猛地一颤,睫毛微抬,她的视野里透过后座的那块玻璃,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空旷幽暗,这样涉及到家庭的话题才是他们之间彻底的禁忌。
然而,靳向东的语调是那么慢条斯理,同她继续说:“我母亲刚离婚那一阵,其实过得很不好,身体、还有心理上。所以有那么几年,我恨透了他。可那时候,我祖父祖母健在,不能让他们为难,也不能让他们觉得是我母亲的情绪感染到我,为她扣上一顶没有教养好我的罪名,所以我得藏起那些恨,但从此之后,我最厌恶像他那样的人。所以,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他那样的人,更不可能在外面养一个情人。”
“迟漪,你年龄小,也许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可是你要往后再想一想,等你二十八岁回头望一望,那个曾被你以‘温如其玉’四个字形容过的男人。最后能给你的,只是那么一段雾里看花,似是而非的感情,多么微不足道?又怎配得上乱你心曲?不要自己先看低了自己。”
灯下,他看住她的那双眼睛深邃而沉静,无端令人心里隐隐燃烧起一种名为情动的缱绻,迟漪看得失神,眸底蒙住一层朦胧的纱,也许是灯影晃过,又或许是强忍不肯落的泪光,总之她感觉自己看不太清了。
唇喉哽涩着分泌液体,她微张了下唇,却只能别过面颊,掩盖情绪。
靳向东久久看着她,蓦地低笑,话她一声“傻女”。
停一次呼吸的间隙,他渐渐敛去了笑,神态复又认真严肃起来,温热呼吸拂过她雪白颈间:“我想告诉你,既然要开始,我们之间也可以清清白白地开始。”
分明车窗都已关上,可为什么迟漪觉得原野上的风仍能灌穿她泛凉的身体皮肤呢?
她想,他怎会配不上。
与君同行,短短一程山水路,足够伴着她往后的日日夜夜,柔肠百转,情思难解。
迟漪慢慢将脸颊埋进他的脖颈间,鼻尖轻轻刮蹭着他的皮肤,呼吸里是他身上洁净的气息,很好闻,令心沉静。
“靳向东。”
“嗯?”
迟漪闭上眼睫,呼吸几乎轻微到不可闻地再度念一声他的名字:“靳向东,可是……我以为我给你的,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