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无殊握着他腿的手无意识收紧,翎卿皮薄,又不是个炼体的,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腿根上立刻留下来五个浅浅的指印。
翎卿蹙眉,踹了他一脚,“发什么疯?”
亦无殊扶着他的小腿,从水里抬起头,浓密长发在水中散开,月白色长发在水中色泽浅淡得仿佛梦幻,浸泡在水中的肌骨透出雕塑一样的光泽,好像神话传说中的神秘海妖。
明明身在低位,却让翎卿感觉自己好像要被他拖下水,或者被水中的人抓住,借着他从水里挣脱出来上岸。
翎卿想要后退,却被他抓着小腿按在池边。
“做什么?”
“在想这个,”亦无殊沾水的手指从翎卿手腕上挑起一物,切割成椭圆形的墨绿色宝石挂在他指尖,莫名华贵。
他轻轻念出翎卿上次告诉他的名字,“——绿衣。”
他悠闲地支起身,撑着翎卿身侧的地面,点着宝石吐出那个曾让他十分不快的称呼:
“……你的亡妻。”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衣裳啊绿衣裳,绿色的面子,黄色的里子。
我的心忧伤啊,什么时候才能止?
翎卿轻轻抿开笑,“师尊怎么想起他了,上次不还非常厌恶吗?”
“是啊,可我突然发现,你这位亡妻,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亦无殊视线缠在他身上,“他是不是……和我有点过于相似了?”
“因为你们都是男的?”
翎卿微微笑着,虚心求教。
“还是你们都会死?”
亦无殊被他逗笑,敛颚闷笑几声,“翎卿知道我在说什么。”
翎卿说:“不知道,学生愚钝。”
亦无殊看他明知故问,“是吗,你上次说,你那位亡妻一般而言不会喜欢上谁,不会为谁停留,除了你,他对世界了无牵挂。”
“对啊。”翎卿大方承认。
“他亲手安排了自己的死,不是其他人害的他,只是自己决定死亡。”
“师尊记得很清楚啊。”翎卿揶揄。
亦无殊接着一点一点细数:
“他还身患残疾,双腿不良于行,因为他不完整,或者为了平衡,被规则压制,一直带着残缺转世。”
“他在百年前死去。”
“以及……”
他停顿了很久,意味不明哂笑了声:“我和他很像,像到你能把我当做他的替身,和我这么亲近,这是你自己说的。”
“所以呢?”翎卿的腔调依旧散漫。
“所以,”亦无殊手指散漫地握着那颗宝石,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翎卿能告诉我,我们究竟是哪里像,具体又有多少相似之处吗?”
“不能。”翎卿歪着头笑,恶作剧成功似的,“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师尊。”
“为什么?”亦无殊握住他,往上靠近他,发丝自肩头滑落,浸泡进水中,“这也是翎卿不能告诉我的秘密之一吗?”
“因为你想杀我啊。”翎卿从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俯身按着他肩膀,“你要杀我,这是你的原则,我不告诉你,这是我的原则,你的原则不会改,我的就同样不会。”
他欺身过去,靠得更近了,身上属于少年的影子逐渐维持不住,柔软的眼睫泛出浅银色的光,在眼睑投射下一片浅灰色的影,这片影和亦无殊侧脸重合。
他在亦无殊耳边闷着声笑,像幸灾乐祸,又像刻意的蛊惑。
“师尊,我当初就警告过你了,你坐高台,就坐稳一点。”
“我怕我还没把你往下拽,你就自己倒下来了。”
“那我倒想让你拽一把,”亦无殊稳稳地扶着他,明明被人压在水里,却好似依旧坐在神座上,傲慢至极,“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把我拽下来。”
翎卿轻蔑哼笑了声,想从他身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