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酝酿的闷雷滚动,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
仿佛古战场上旷古悠远的重响。
剑拔弩张的大厅中人人自危,心中快速打着算盘,没人注意到这点动静。
翎卿更是一个眼光都吝啬于给予。
唯有亦无殊,冥冥之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轻松写意的神色微怔,缓缓抬起头。
万千世界在他眼中收拢,外界的风雨飘入他眼中,他明明坐在热闹的寿宴中,却仿佛置身于宽广辽阔的天地间,繁复厚重的藻井不足以阻拦他的视线。
他看到了天穹之上,汇聚而来的乌云。
那是天谴。
凡人终其一生都未必会引来的天谴,在翎卿动手杀了一个人之后,汇聚到了他们上方。
冰冷的杀机贯穿天地。
这九天之上,笔直降下,连接在翎卿身上。
“今夜之后,师尊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翎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那张梳妆镜前,他就是这样告诉他,那样期待,那样傲慢,优雅地俯视着他,仿佛嗜血的野兽即将狩猎,瞳孔化为残忍的竖瞳,呼吸滚烫,伏地了身子,期待着撕碎猎物,让羔羊在他手下挣扎嘶叫,血腥味弥漫。
彼时无知无觉,此时才恍然——
翎卿的猎物,除了这些人。
还有他。
亦无殊看出了翎卿对这些人的恶意,可他忽视了,翎卿身上还有一股极大的恶意,朝向着他。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情吗?亦无殊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仍旧置身于那片旷野之中,只能听到风声猎猎,闷雷滚响。
身旁一片雪亮,他偏头看了眼,见是翎卿转过脸来,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墨玉般的润泽瞳眸望向他,唇一张一合,说了什么。
亦无殊羽睫倾覆下来,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会死吗?师尊。”
能这样轻而易举引来天谴的只有一种存在。
而这些人,杀不死神。
对翎卿有威胁的,只有他留下的规则。
翎卿是在问他:这些人杀不了我,我会死在你手里吗?
不会。
翎卿得到了答案。
蘅城那些人闯入魔宫时,他也曾杀过人,见过血。
可天谴没有降下。
他那时有两个猜测,一个是这些人作恶多端,就连规则也不再保护他们,死了便死了,无人在意。樾戈
而另一个……
翎卿笑眼弯弯看着下方、前一刻钟还指着高谈阔论,要求镜宗给一个说法的人。
指着神的鼻子骂是什么罪名?
渎神。
翎卿也曾做过这样的事,还不止一次,但那是心理上的侵略,他在压倒亦无殊的心里防线,步步紧逼,直到把这神明弄脏。
那时雷没有劈他。
大概亦无殊自己都没想过会有人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在大多数人的心目中,渎神的含义并不在于此。
而是更为纯粹直接的,对神明不敬。
放眼历史,可没有多少比这个更重的罪名了,面见君王告御状尚且是个死罪,连装砍下的头的篮子都要自己备好,何况神明呢?
他不信亦无殊傻到这边地步,给自己最重的约束,还不给自己还手的机会,要当真是那样,亦无殊也不用做什么神了,别人挥舞着刀剑冲杀上去,他直接束手就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