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手就是天谴。
他平白等了绮寒圣女一个月,等着她到处拉拢人心,等着她挨个布置,可不是所谓“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的恶趣味,纯粹在等她找死罢了。
他每日观察着周云意,体味到了隐秘的快乐,仿佛在看一颗漆黑的种子,于土里发芽,破土而出,开出剧毒的花朵。
魔生来惯爱玩弄人心,他看着周云意忙碌,滚烫的杀意越发沸腾。
接着跟我作对,给我一个杀了你的理由。
只可惜,这些人终究还是胆怯,就算外面埋伏着人,心里再想要除了他,临到终了,还是只敢对着南荣掌门叫嚣。
不过误差不大,针对的还是他。
天谴如约而至,却迟迟未曾落下,盘踞在他头顶,如一头守护世界的神龙,朝着他发出咆哮,警告他约束自己。
司家家主面色铁青,好端端一场寿宴,被人搅和成了这个样子,泥塑菩萨都忍不下这口气,更何况还是他这样、被人尊敬了上千年的尊主。
他坐久了高位,少有亲自开口说话,一个眼神,身边的人就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可在此时,他一个凌厉至极的眼神扫过去,诘责身旁的绮寒圣女——这就是你安排的寿宴!你是怎么审核的客人?
周云意却没给他一个解释,更不用提起身来控制局面,收拾残局。
她仿佛成了一尊真正的观音,口眼含笑,看着下方崩裂开的鲜血和灾祸。
人头落地,沾满灰尘,弄脏别人的靴子。
但那又如何呢?
她坐在最高处,血溅不到她身上,她的裙裾依旧不染纤尘,不会沾染丁点污秽。
真是丑恶啊,一点仪态都没有。
轻轻一吓,就丑态百出。
周云意自觉已是前所未有的宽容,看在这些人即将死去的份上,她拿出了最大的耐心,可还是觉得嫌恶。
这就是凡夫俗子。
想到这个,周云意往自己右手方看了一眼,要说这厅中还有谁保持着镇静,除了镜宗那三人,大概就只剩一个。
陈最之。
果真是实力赋予的底气,也或许是陈最之一早就知道了翎卿的身份,不需要惊讶,更不需要扮演惊讶,来让自己合群。
他就那样抱着剑、光明正大看热闹,也不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陈最之下午去找翎卿麻烦时,她还特意找人盯着,别让他在晚宴之前闹出事来,提前走漏了风声。
结果陈最之说去走一趟,真就只是去走了一趟。
果真是个变数。
无法掌握在手里的就该毁去。
周云意坐得越发稳了,下方木宗主求救的眼神看过来时,她大大方方看了回去。
木宗主瞳仁瑟缩了下,不敢再看,浑身冷汗如浆出,湿透了重重衣衫,又冷又沉,压在肩上,他踉跄一步,险些跪下去。
翎卿没等到回答,搁下这些人,转望向最上方。
他可没忘记,周云意召集了“天下英豪”,群聚于此,下面这一批英豪败了,不该换下一批吗?
屋里坐着的陈最之大抵不怎么受控制,何时动手,怎么动手,周云意应当操控不了,但她手里又不止这一人。
比如说外面那两位、迟迟未露面的密宗老祖宗,以及法凌仙尊?
三位云端之上的强者,就是这一批人的定心丸。
这些人能和他当众呛声,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而是仗着有人在暗处保护。
他方才杀人,那三人本该立刻阻止他,陈最之看戏,那就该是外面的两人动手,只有拦住了他,才能让这些人挺直腰板。
如若不然,就是现在这模样。
一个个的吓破了胆,连和他对视都不敢。
偶有几个热血未凉,自恃少年意气的,比如剑门那位少门主,刚一站起,就立刻被自家长辈拉得坐下来,捂住了口鼻,辅以严厉的眼神,不允许他在此时贸然出声,把火引到自家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