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亦无殊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冲突大到了完全没有缓和的余地,全靠着亦无殊厚着脸皮,顶着一张八风不动的笑脸,勉强推着他走了这么久。
真是傲慢,傲慢得让人想咬一口。
连商量的余地都没给过,就满不在乎地想用自己去赎罪。
他被囚禁多年的怒火尽数发泄在自己身上也无所谓,怨恨他也无所谓,无论他提出多过分的要求都任劳任怨。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就算再不通人事,亦无殊也跟他说了无数遍,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去亲近亦无殊的时候,亦无殊僵硬的反应代表着什么。
亦无殊对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他的做法还让亦无殊尴尬无比。
只是依然纵容着他,所以随便让他发泄。
永远怀抱着好心态,觉得时间能够解决一切,每次他想要打破这样的局面,亦无殊就不动声色把话题扯开,用其他事情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没到万不得已,他懒得和亦无殊计较。
到今天,再也回避不掉这个问题。
翎卿深吸口气,寒风呛入,他偏头咳起来,亦无殊顾不得两人之间的僵持,低头去抬他的脸查看,“怎么了?是不是太冷了,我们回……”
翎卿拉下他脖子,撑起肩膀,仰头吻上他唇角。
亦无殊动作顿住,一手还撑在地上,手心下的万古坚冰寒刺骨髓,好像连手心都被冻得粘在了上面,轻轻一动,就会撕下一块带血的皮肉。
翎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习惯了,心情低落时,下意识就做了自己平日里最习以为常的事。
他的欲望不因谁而生,却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他在亦无殊唇上轻轻厮磨,慢慢直起身,手臂绕过他的肩,□□跨坐在他身上。
这姿势让他终于能比亦无殊要高了,不过翎卿这会儿没心情再去想这些。
“你咬着牙关干什么?不是喜欢亲吗?”两人的唇几乎没有分离,说出的话也困在彼此气息中,“……装什么?”
亦无殊的手终于和冰面分离,没有血肉模糊,只是冷,透彻骨髓的冷。
扶在翎卿腰上时,那冰冷的气息轻易便透过薄薄衣衫附着在了翎卿身上。
翎卿被冰着了,却没躲,喘息间发出逸叹,微微仰起头,细长的指扶着亦无殊的后颈,将亦无殊的头按向自己。
他身上的气息太过温暖,仿佛冰天雪地中忽然出现一汪自地心涌出的温泉,亦无殊掌心的冰雪飞快被这热汤化去,指尖的细小血管连接着心脏一般,鼓噪得让人无法忽视。
这样的亲密,轻易就将一切秘密暴露。
翎卿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在亲密无间的距离下,终于感受到了从前在昏沉神智和晦暗灯光下无法察觉、也无心关注的变化。
他眼中跃过惊讶,发现了什么极为不可思议的事似的,就想退开查看,“你……”
亦无殊擦过他凉浸浸的脸颊,没让他动,“先回去吧,这雪暂时不会停了,你身上会淋湿的,湿衣服穿着不舒服。”
翎卿却更紧地拥住了他。既然退不了……他膝盖蹭着地,又往前了一些。像是惧怕极了寒冷的人去拥抱一团火,全然奋不顾身的姿态,
温暖安逸的莲香将亦无殊彻底包裹。
他扶着翎卿脸的手指难以抑制地曲起,心脏猝然重重一跳。
翎卿确认了什么,唇角弯弯,眸子亮得胜过繁星,他依旧看着亦无殊,这个自诞生起便远离三丈红尘,世人眼中皎若明月,冷若千山风雪,高不可攀的神。
褪去了生人不可近的疏离,白皙的脸浮上热气熏过的浅红,唇畔残留着濡湿的痕迹,在他身下仰望着他。
……如同世间每一个堕入情爱的凡人。
“你有欲望了。”他用惊叹的语气,轻轻地挨着亦无殊,去体会他身上阔别已久的气息。
亦无殊把他看得太死,就连傅鹤他们来找他,都要被亦无殊先过一遍眼,确认无虞,才放他们入内,真正做到了严防死守,七千年间翎卿没能接触到一点不堪。
当然也得不到一点补给。
久违的饥饿感自心底卷起,平日里吃的那些东西压根缓解不了他的饥饿,若非被亦无殊影响,他本不需要吃任何东西,更不需要睡眠。
现如今,这份对食物的渴求再次被唤醒。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世间欲望大多由爱恨始。
只要爱,就总有人贪心不足,想要占有更多。
而亦无殊身上传来的,就是最纯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