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翎卿开口,非玙将头低下,把翎卿送到他面前。
翎卿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其实你远没有走到死路上的,沈眠以,亦无殊没想过要杀你,江映秋更是一直想把你拉回正途……”
沈眠以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冷笑。
“所以呢?我就要看着你在大人身边一直下去吗,让你继续拖累他,把他拖累到死?翎卿,你知道为什么我宁可和宁佛微合作吗?因为我要让大人看清你的真面目,我要让你死,你这胆敢引诱我的龌龊之物,你和傅鹤一样,都该死!”
他是这样想的,只可惜……
亦无殊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一直都知道翎卿的不好。
但没关系。
那是翎卿,他愿意爱他。
沈眠以痛苦地喘息着,宁佛微看到的东西,他也曾看到过,可是和宁佛微的嫉妒不一样,他对翎卿的恨强烈到无以复加。
翎卿玷污了他的神明!
“引诱?”翎卿不认同这个词,“我引诱亦无殊还说得过去,引诱你做什么?”
“…………”
“我不但引诱他,等我从这里出去,我还要把他睡了,如何呢?”
沈眠以不断锤击着地面,拼着脖子扭断,硬是将脸向着翎卿抬起。
五根黑色岩石构成的手指竭尽全力抬起,想要伸向翎卿,却在半道不断崩裂,化作一块块细小岩石,从半空坠落下去。
整座楚国皇陵都在不断崩塌。
空间不断折叠扭曲,一道道裂痕撕裂又弥合,时空彻底混乱了,不同空间重叠,一时是看不见尽头的荒原丘陵,一时又是破败的城池,远在百里之外的城池外的雕塑从缝隙中掉落出来,又被碾压成碎屑。
翎卿凝望着自己的雕塑,轻轻嗤笑一声。
……他竟然用这种眼神看过亦无殊吗?连路都不会走,等着亦无殊来抱?
那些人从门缝中的一瞥,就构成无数狂浪幻想,还以此作为雕塑,摆得到处都是,真是……
耳边忽然传来大叫,展洛从一旁缝隙中摔出来,脸着地摔了个屁股朝天,抬头一看翎卿,顿时大喜:
“兄弟,你居然还活着!”
翎卿和百里璟打起来前,为了避免这傻子被百里璟抓过去当人质,让他提前跑了,也不知是跑哪去了,竟然被空间重叠送了回来。
展洛爬起来,跑到翎卿身边,“这是怎么了?这里要塌了吗?”
“是啊。”翎卿从非玙身上下来。
旧友新人同处一地,万载光阴混在一处,翎卿踩在地上还有隔世之感,展洛转世再重生都没这么陌生过。
想到前世,翎卿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黑蛟。
黑蛟把头低到他手边,狰狞的蛟首历经岁月洗礼,再不见昔日稚拙之感,厚实冰凉的鳞片覆盖着面容,曾经整日快乐的少年,竟然也有了沧桑疲倦,只是不掩眼神中的温柔。
翎卿轻轻摸着他的鳞片,“好久不见,非玙。”
无尽絮语叹息,都在这短短四个字中了。
万年前神岛边离别,他陷入沉睡,不分日夜,也不知世事变迁,直到百年前,一个破落的小山村中响起婴孩啼哭,他重临于世。
同样不知前尘,不记旧事。
他在懵懂中睁眼看向这个世界,不知自己不是并第一次到来。
家中条件不好,屋顶破了个洞,下雨时总漏水,家中没有给婴孩的床,他躺在父母的大床上,被藏蓝色粗糙床罩遮住天空,只能看见床边悬挂着一只蓝色风铃。
岁月荏苒,父母在屋里屋外忙碌,互相招呼着出门做工,逢年过节院子里摆满简单的酒席。
春去秋来,他看着这只风铃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