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喜欢这只风铃,搬去自己的房间时,还特地带在身边。
他母亲告诉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好像是你出生那天,莫名其妙跑你枕头边上了,我看着还挺好看,也不吵人,就给你挂上了。”
他母亲忙着晒谷子,匆匆说了一句就出门了,不忘招呼:
“长嬴给灶台里放一块柴,火要熄了,你去看着点,等娘回来给你煮鸡蛋吃啊。”
远处冒起黑烟,他父亲还抱怨过,“你娘也真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你就给孩子挂在床上。”
他母亲不甘示弱。
“就咱们这两间破屋,还有人想害我们不成?说不定就是哪家妹子婶子,看咱儿子生的好,给他送的生辰礼,就你一天天的想七想八,总觉得有人要害你似的。”
……
往事纷纷而去。
这只风铃跟着他,从曾经那个小山村到了魔域,再到镜宗。
陈旧的藏蓝床罩下轻轻晃动的钥匙,黑色高塔窗边清脆的铃声,镜宗水榭长廊,莲花池映入室内,浅淡莲香弥漫,亦无殊也曾望着它入眠。
翎卿渐渐忘了它的来历,只当作是曾经的回忆。
原来,真是只是一份生辰礼。
有人做好了礼物,从他离开那天起,便祈祷过千万遍,日日期盼,唯恐错过。这份礼物寄托了非玙太多的思念,才能在他出生时,便送抵他手边。
非玙偏过头,眷恋地用头蹭了蹭他。
那只风铃消失的时候,他就知道翎卿回来了,但他遵循着和翎卿的约定,不曾去找他,他也不愿意将曾经的腥风血雨带给翎卿。
直到又过了百年,东珠海边,谢斯南将那对遍体鳞伤的师兄弟扔入水中。
鲜血在海水中弥漫,飘散到海底,盘踞在神岛之上的上古黑蛟自黑暗中睁开眼,从沉睡中苏醒,破水而出。
无数修士拿着剑朝他冲来,他本是不在意的,轻而易举便将人清扫开来。
可无数人中,忽然闪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
一张……他阔别了万年的脸。
“……是您啊。”
通天彻地的黑蛟瞳孔中风云色变,兀自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四周无数把仙剑对准了它,那些被它扫飞出去的人又飞回来,岸边密密麻麻的马车汇聚,耳边传来如潮的喧嚣叫喊。
但它统统没管。
自上古存续至今的巨兽缓慢地收起所有攻势,朝着翎卿弯下腰,小山一样的蛟首朝着翎卿低下去,塌陷的鼻梁正对着翎卿,是臣子进见君王的姿态。
虔诚一如信徒朝见神明。
他有无数的话想说,“您曾经说的话我都实现了,我化不了龙,但哪怕以蛟龙之身,还是成了最强的妖族,没有丢您的脸吧?”“我一直在好好守着家,等您和大人回来。”“我等了您好久……”
但最后千言万语,只剩一句。
“好久不见了,殿下。”
是真的好久不见,他睡了一年又一年,才终于等到了离去的人归来。
翎卿拍拍他,“辛苦了。”
“那个……”展洛把脸从翎卿的手和黑蛟那颗巨大的头颅下方横着伸进来,“我能插一句话吗?怎么气氛突然这么沉重了?咱们是要死在这里了吗?”
翎卿:“…………”
“我死不了,但我感觉你不好说了。”他面无表情。
“你发现了?!”展洛大惊失色,手脚并用,在地上乱爬,远离了他们,双手紧紧环住自己,宛若即将被歹徒夺取贞操的贞洁烈男,“你怎么知道的?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
翎卿忍着把他踢飞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