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亦无殊笑了下,“鸟飞即美。”
笼中豢养的鸟固然华美而矜贵,每一根鸟羽都流淌着宝石的光,可那是悲哀的、腐朽的美,鸟雀最美的,该是振翅而飞的刹那。
翎卿听懂了,懒洋洋将手穿过他的腰,道:“你也不怕我不回来了。”
“怕啊,”亦无殊说,“要是真有那一天……”
“怎样?”翎卿饶有兴致道,“强行囚禁我?还是默默在远处看着我另结新欢左拥右抱?”
“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这都能选吗?那你把我关起来好了,我讨厌有人跟我玩欲擒故纵,说又不说清楚,很烦,”翎卿漫不经心道,“关起来就不一样了,不用拖拖拉拉的,我要是不愿意,直接就能动手。”
“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跟我动手,”ms亦无殊失笑,“我还想说把你忘了,还你自由,结果你是一点不领情啊。”
“那你才是真的完了。”
一天下来,亦无殊在他口中“完了”少说几百次,一次比一次熟练:“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安心了。”
翎卿嗤笑一声。
“你是不是知道我以前一直在做梦?”亦无殊把板子挪到一旁,等着晾干。
翎卿也不藏:“看出来了,你半夜醒过好几次。”
他第一次从亦无殊这里离开,之后那半个月,他一直在这里,就在他们现在躺着的这个地方,坐在床边,不知看这个人看了多久。
亦无殊夜半醒来时,好几次和他目光交错而过,只是没见着他。
那不是自然睡醒,也不是噩梦吓醒的惊惶不安,醒的时候和再入睡都十分平和,像是习以为常,只是偶尔也会闪过一丝茫然。
他猜到了亦无殊的梦有问题,才会拿这件事捉弄亦无殊。
“梦到我了?”翎卿问。
亦无殊没有说话,黑暗中只见他眸光沉静,许久才轻轻动了一下,月轮沉入永夜,翎卿才疑惑了一瞬,就被他抓住手腕。
亦无殊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扣着他的指尖无意识在他手上轻轻摩挲,须臾又定住。
“亦无殊?”翎卿睇着两人交握的手,慢声慢调,“你要把我的手捏出痕迹来了,就算梦见了什么不能说的,也大可不必这样吧,亲都亲过不知多少遍了。”
“不知多少遍了……”亦无殊缓声重复,低低的声线,把字咬在舌尖似的,望着他,忽的一笑,带着他的手伸向床头的柜子。
“是啊,总不能你忘了就不算了吧,你压着我亲的时候可没这么纯情,委实不必装……”
翎卿的话戛然而止。
他眼瞳微微收缩,手被烫了似地想缩回来,可惜亦无殊不让。
床头的柜子里满满当当挤着无数画卷,只是打开柜子,无数卷轴便直接飞了出来,满床铺着,还有的飞到了地上,滚出长长一卷。
翎卿怀里也有一卷,他低下头,和面目模糊的自己对视,立于有蓝色火焰中的黑色剪影半侧着回头,眼波盈盈,不可诉说。
他又去捡其他的,是他坐在莲花池边半身浸入水中的模样,微微张开的口中含着粉白的莲花。
夜里蜷缩在男人怀中不愿分离片刻的模样,走向浴池的背影,甚至于随意瞥过来的一个眼神。
无一露骨,却又不知还能如何露骨。
最后一张,是窗户边趴着笑望下来的少年,同样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他一手托腮,一手朝远方随意挥舞。
那是他在和非玙打招呼。
也是他唯一不含欲念的模样。
“我那些年是这么看你的吗?”翎卿拂开画卷,看着画上人微微勾起的唇角,“好像要把你给吃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