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佛微面色不变,眼底却化开阴毒。
不过,那又如何呢?最后得到翎卿眷顾最多的还是他。
这样想着,心中又升起一丝甜蜜。
“来了?”翎卿说,分明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发出脚步声,却像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到来,而且,宁佛微轻轻舔了舔唇缝,甚至不是因为神识探查,而是,即便没有神识,翎卿也能察觉他的靠近。
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离开多年的一部分重新回到了主人身边,他的心神在一瞬间被开阔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池中摇摆的莲花,每一片花瓣缓慢舒展的弧度,脉脉流动的水流,身旁吹过的风,乃至岛屿下方辽阔无垠的大海,一瞬尽在掌握。
这是翎卿看到的世界。
他在用翎卿的眼睛看世界。
宁佛微抑制不住血液的沸腾,竭尽全力才没露出扭曲的表情,深深吸了口气,走到翎卿身边,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非玙被他说跪就跪的举动吓了一跳,手一抖,险些把书丢湖里去。
翎卿拍了拍他的头,示意他自己要忙,让他一个人去玩。
非玙就拎着书走了。
宁佛微一眼也没看他的背影,只盯着池边斜靠着长廊的红衣少年,从他的脸一路看到了羊脂白玉似的脚踝,“殿下……”
他沙哑道:“我终于见到您了。”
“你可以早些来的。”翎卿把目光从烤架上移开,落在身边跪着的人身上,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
朱红长廊尽头,靛蓝色描绘出的繁复花纹华贵明艳,有人立于莲花深处,静静朝他看来。
宁佛微惊喜道:“您果然还记得我。”
湖上白雾浓了些,洒了白霜似的,将粉白莲花全蒙了进去,粉白隔雾后越发浅淡,不知何出骤然起了一阵风,将飘散的白雾吹散了些许,仿佛是有谁清浅呼吸,变得重了一分。
翎卿将拥过来的白雾随手挥散,“本来不记得的,不过这不重要,当时你走得太急了,有些东西我忘了拿回来。”
宁佛微自然不知道这个当时指的是几千年后,还以为是他初次来神岛时,笑意愉悦,不知不觉又靠近了些,朱紫堆叠的袖口下深处手,苍白指骨抚上翎卿身下坐着的朱红长栏,缓缓直起身,不再是跪得中规中矩毕恭毕敬,侵入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距离。
“殿下遗落在我这里的东西吗?”
他仰起头,即将得偿所愿的狂喜让他声音沙哑,喉结快速滚动,“我一直都好好保存着,殿下是要拿回去吗?”
翎卿头挨着柱子,蹭得发丝堆在肩头,捂得有些热,他昨夜睡在温泉里,又不是从前体寒的时候,冷热交替,还能缓解一些,坐在这吹了一早上冷风都不见得好过,还是觉得浑身的血都要烧起来了。
垂下眼睑,火烫的指尖抚上他额头。
宁佛微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竭力抬高脖子,把自己送到他手上。
翎卿似乎是笑了一下,他一贯是会做些和颜悦色甚至温情款款的模样,这不代表他心情好,更多时候更偏向于他生气了,再温声细语也只是血溅三尺的前兆,这模样亦无殊见过太多次了,知道他惹人心怜到翻脸把人心挖出来只需要一瞬。
可那是对自己。
亦无殊一夜没睡,太多事堆在心头,别说入眠,就是想静下心来做点别的事,都难以集中注意力。
他又不是不通人事,翎卿把对他的欲望摆得太明显,分分刻刻像条美人蛇一样缠着他,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大概是他的躲闪让翎卿不耐烦了吧?
所以才故意向他讨要别人。
他是这么想的,可见到这个叫宁佛微的少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竟然是这么回事,难怪翎卿指名要这个人。
他看着那人走到翎卿身边,在他身旁跪下去,看他牵起笑,唇边扬起的弧度熟悉得让人心颤。
那是翎卿惯常的笑。
温柔的、仿佛对人极深情似的,明明眼里一点情意都没有,只有狩猎吹响号角的愉悦,亦或者冰冷的嘲讽和打量,可温香软玉偎上来,谁还记得那些,甜腻的吐息让人明知是有毒,却还是忍不住沉溺。
那不是能模仿伪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