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个笑,这人和翎卿之间旁人无法插足的关系就昭然若揭了。
其他人想要了解翎卿的想法,只能连蒙带猜,就连他,也只能通过日复一日的观察,翎卿口中露出的只言片语,去猜测翎卿的喜好。
但宁佛微不需要。
他就是翎卿的一部分,是从他身上分离出去的心魔,他天然就了解翎卿的一切,知道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即便不在翎卿身边,也能轻而易举地知道他时时刻刻在想什么,每一个表情背后是什么含义。
两千多年……
宁佛微走在路上时,四下寂静,会不会突然听到万里之外翎卿说的话,去参加宴会时,众人觥筹交错言笑晏晏,他会不会接收到来自翎卿的喜怒,四周人脸茫茫,人声喧闹,却只有他能听到,能感受到,在这热闹中享受着隐秘的亲近。
喜他所喜,恶他所恶。
同悲欢,共命运,无时无刻牵系在一起。
两人的侧影几乎重叠在了一起,翎卿发丝流水一样滑下,几乎遮住宁佛微的身影,
他知道翎卿是要取回自己的心魔,可那心魔和宁佛微融合了这么久,真的还只是心魔吗?就连宁佛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翎卿把东西融回自己身体,是不是宁佛微都不需要隔着万里去觊觎翎卿,而是直接和翎卿融为一体?
这都不是软刀子逼人了,而是直接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翎卿将以神识为刀,将心魔一点一点剥离下来。
心魔本就生于他,比起宁佛微,翎卿才是它真正的宿主。
翎卿的神识一探进去,就迫不及待地攀附了上来。
宁佛微痛得险些跪不稳,撑着他额头这只手仿佛不是这样静止不动,而是拿着一把小刀,细细刮过他的骨头,带起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剧痛。
可他甘之如饴,不躲不闪,反而向着翎卿的方向更靠近了些,想要去触摸自己朝思暮想的存在,哪怕是今天死在他手里……
啪!
他伸出的手猝地一痛,手背顷刻间就起了一片红,紧接着手就被直接钉在了凳子上,动弹不得。
谁?
这个念头朦胧闪过,宁佛微立刻想到了一个名字。
翎卿的上一任“饲主”。
他来之前就做好了见这个人的准备,然后,从这个人的手中去抢翎卿。
他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看亦无殊的表情,看他一无所知,连自己的炫耀都看不懂,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按耐不住。
只是见到翎卿之后太过亢奋,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亦无殊就在这里?
身后大雾迭起,涨潮的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不急不缓的脚步在朝着他逼近,宁佛微想回头去看,头顶却传来翎卿滑润微哑的嗓音,“别动。”
宁佛微不动了。
在可能到来的危险和翎卿的命令中,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况且……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一瞬。
注意到这个细节,宁佛微手背上的疼都化作了火流,酥麻酸胀,活生生生出了第二颗心脏似的,皮肉鼓胀跳动,恶意和兴奋交织,连身体上的疼痛都远去了,以至于体内猛然一空时毫无防备,跌倒在地。
“原来是这个模样,好丑。”翎卿嗓音听不出情绪。
宁佛微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勉力把目光对准翎卿的手心。
还完好的那只手死死按住另一只,这次不是火烧了,也不是手背,而是虎口,被人剜下一块肉似的,不见出血,却痛得撕心裂肺。
仿佛是皮肉都被人撕开,生生从里面拔出了什么扎根于此的东西。
他咬着牙低头一看。
是他虎口上的红痣消失了。
千年前他幸运地得以窥见神国,从这里带走的礼物,神明的赐礼,从他手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