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卿挑起脖子上的绿松石串,莫名心中一动。
亦无殊和他目光一撞,两人同时想到了前几日亦无殊的那幅画。
“怎么,要我留长发吗?”翎卿唇动了动,声音很低。
与此同时,亦无殊问他:“我去隔壁那家照相馆看看有没有假发?”
“算了。”翎卿把领口往下压了压,让自己透口气,“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
“?嗯?”亦无殊扶着他闷笑。
翎卿淡淡道:“笑,笑出声来,以后我不穿了。”
亦无殊咳,“我是说亲爱的你真好看。”
衣服和首饰还能买,马匹这种东西就不方便了,就算有人愿意卖,他们也带不走,所以还是租了马和专业的驯马师,拍完古城去拍外景。
这个季节草木萧疏,目之所及全是裸露的黄土,其实没什么好风景,可架不住这片亘古长存的土地的荒莽和古老。
瓦蓝天空和黄褐色大地界限分明,不需要更多点缀,已经再动人不过。
“搞不懂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值得花这么多时间来做。”
翎卿高高端坐在马背上,感觉再拍一会儿他都要学会骑马了。
他在马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双腿都快不适应站在土地上了。
“有啊,”亦无殊张口就来,“等到后天,你从这里离开的时候,就能一边翻着相册,一边怀念我了。”
翎卿:“我可能没这么感性。”
前脚离开,后脚就开始怀念,这种事情还是有点难度。
“嗯,那就再给点时间发酵一下?”
“你酿酒呢?”
“不是啊,你想想,现在去景区玩,经常能看到那种卖纪念币的柜子,便宜的二三十一个,贵的能卖到五六十,有没有觉得特别傻?尤其是那种摆在半山腰的,爬上去累都要累死了,他给你摆个柜子,在那卖纪念币,不是把脑子爬傻了都不会去看,还不如旁边二十块一瓶的冰可乐诱人。”
亦无殊把他垮下去的领口整理好,又把他被风吹乱的发丝捋顺。
“但是呢,等你过个几年,翻出了你不用很久的背包,无意间从夹层里面找到了当年买的纪念币,是不是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翎卿没真正爬过山,就算去爬山,估计也是坐缆车直奔山顶,顺着这话思考。
“纪念我当傻子的那些年?”
“……是纪念我那些年曾经来过这里,”亦无殊笑得声音都在颤,却又渐渐平复下来,望着眼前辽阔的草地,拍了拍手上沾上的杂草碎屑,“在我的生命之中,曾有一段日子踏足于此。”
翎卿若有所悟,“照片……”
亦无殊回眸,望着他轻笑,“等照片洗出来了,我会在照片背后写上——”
摄像师高声喊着让他们看镜头,身穿黑色藏袍的少年立于高大马匹旁,银线绣出的繁复刺绣纹路反射着阳光,袒露的半边肩膀露出洁白内衬,向远方看去。
亦无殊立于翎卿身后,又仿佛是和他并肩,一字一顿。
“二零二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我和翎卿,于此,记录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
就此,定格。
两日后,火车穿过茫茫山脉,大片枫林被甩在身后,红橙黄三色洋洋洒洒泼在一处,色彩浓郁得仿佛一幅画。
翎卿来时不曾注意过的风景。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静静目送这片雪域远去,半张脸掩在大衣衣领之下,不合身的宽松大衣还残留着些许气息,他在这气息中寻着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