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照沉默着不置可否。
镜中的她身形消瘦,皮肤奇薄,纤弱阴柔的肌肤白得像纸。一袭白裙上点缀着梨花,原本清健的手腕细了好几圈,孱弱得快拿不动剑了。
“病真毁人啊。”她道。
赵姑姑安慰:“娘娘这场病来得凶,能平安痊愈是上天庇佑。”
林静照梳着头发,是的,去过诏狱的人能捡回一条命是好的了。无论如何这里的条件比诏狱好了太多,她该感谢皇恩浩荡。
赵姑姑在她鬓间簪上一朵晨雾里香气绵密的栀子花,檀唇点杏油,“娘娘饶是大病初愈也是这后宫最美的,那些咒骂娘娘的谣言,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的。”
林静照摸着素净的栀子花,今日觐见皇后娘娘和陛下,谦卑为好。
入宫多日她没出过门,在外人眼中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后宫中人对她议论纷纷,今日终于得去面对风浪。
“我要出门,和宫大人说了吗?”
“说了。”赵嬷嬷道,“春日风大,宫大人提醒您戴上面纱。”
宫羽是北镇抚司指挥使,负责日以夜继地监视昭华宫,任何从昭华宫出去的人都需事无巨细地和他报备。
林静照入宫多日,名为养病实则被监禁在昭华宫中,稍微风吹草动便有无数双狐疑的眼睛盯着她。
面纱,禁止她见人。
她轻轻系上了面纱,戴上白帷帽,将整个上半身遮挡起来。
赵姑姑夸道:“娘娘戴着面纱,白霜一色,在后宫中显得出淤泥而不染。”
林静照暗忖白面纱是这样吗,如果换成黑色,就像绞刑犯的头套了。
主仆二人打叠妥当,迈出殿门。
太阳刚刚升起来,闪烁一轮姜黄的漩涡。露珠蒸发了,隐见远处碧绿山峦的淡影。春风和丽,是个晴好的天气。
宫羽闻声过来,面色坚毅,肩头挂霜,显然彻夜巡逻在昭华宫外,他的身后跟着一圈圈飞鱼服绣春刀的锦衣卫。
“娘娘。”
白帷帽轻动了动,林静照道:“大人,我去拜见皇后娘娘。”
宫羽让手下让出一条路,尘封的宫门骤然解了锁,透过几丝新鲜空气。
“娘娘请便。您以后在宫中走动,戴着帷帽即可,无需时时刻刻禁足了。”
林静照道:“不了,免得给你们添不必要的麻烦。”
宫羽颔首:“没有。”
话虽如此,一派训练有素的锦衣卫还是看犯人似地尾随林静照在后。
林静照面容透着菜色,浑身不自在,好在帷帽下也没人看见。
皇宫古朴森严,飞檐上的吻兽,蜿蜒而过的金水河,肃穆凝重的朱墙碧瓦,赋予人间的权力神圣不可侵犯的境界。
至皇后殿门,林静照停下来:“我拜完皇后娘娘还欲叩谢君父,不知今日能否有机会?”
宫羽答道:“陛下刚在内阁见过周有谦大学士,又用早膳,如今在斋醮,恐怕得午时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
皇后的凤仪宫庭前几株苍龙般的古干,庄严而安静。阳光普照,殿堂屋脊滑动着金色,这里真的是皇宫了。
林静照的视线被面纱遮挡,看不真切,半晌,她才抬腿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