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婚期将近了。求他行行好。
香炉细言袅袅攀升,晨光撒过窗子,洒在微微佝着背的她身上。四周寂清。
越在关键时刻,氛围越显得凝滞。
朱缙朝她投去淡淡一瞥,轻声道:“你知道你什么身份吧?”
林静照道:“知道。”
他道:“知道就好。宫嫔素来是以宫为家的。”
林静照骤然攥紧了袖口,失望感沉沉跌落,这一问本来也不抱期待。
在那桩旧案尘埃落定前,她得留在宫里配合审查,接受皇妃的位份。
可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林静照语气悲凉:“求陛下开恩,臣妾身患痼疾,兴许哪一日便撒手人寰了,临死前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
她蓄意将自己的伤势说得严重了些。
朱缙温旨驳回:“宫里有太医为你诊治,何愁身体不愈。”
林静照道:“可是臣妾……”
他打断:“还是说,你不愿当这皇妃?”
他的冷淡仿佛驾驭弱者的利器,恰似针尖的锋芒,无情的政治生物,反问她恰如反问朝中那些大臣一般。
皇妃仅仅是个职位罢了,不代表其它。他只是施予她皇妃的头衔,并非真看上了她。
林静照余下的话吞没在喉咙,无用的辩驳不必多说。
她识趣,“臣妾不敢。”
他反问:“不敢?却想?”
林静照胸口沉重,皇宫不住,住的便是那黑暗肮脏的诏狱了。
她再度表达忠心:“能入宫为皇妃侍奉陛下,臣妾不胜荣幸。一直盼望面见陛下天颜,直至今日方得偿所愿。”
朱缙笑了,游疑地道:“是吗?”
似信她,又似完全不信。
林静照垂首不再说话。
白纱微透的罗袖间,隐隐透出一颗血红的守宫砂。
片刻,她又不敢完全沉默,答道:“是,臣妾说的每个字皆出自肺腑。能侍奉陛下是臣妾此生最大的幸事,日日感激皇恩。臣妾方才所说完全出于一片孝心,与其它事无关。”
他静静聆着:“最好如此。”
林静照面如土色仿佛短短几句话夺走了魂儿,预先练习多日的腹稿在君王的铁锤下分崩离析,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第一次意识到年轻修玄的帝王,藏满了可怕的机心。
外人皆叹她得宠,实则她过去半年皆过着软禁一般的生活,从未见过半个外人,外出要戴着面纱,动辄有锦衣卫跟踪相随,俨然像诏狱里的犯人。
话至此处,林静照无法再言。
她云淡风轻地略过此事,谢恩,内心的失落之意却久久难以平复。
春光浩荡云开雾散,日头渐渐偏向午时。谈话结束了。
朱缙望着她的背影离开,保持静定的姿势,缓缓运手击磬,一缕缕磬音飘荡在显清宫中,焚香,洒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