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湿透了,一袭群色薄荷梨花裙塌在身上,亭亭的傲骨,白得发亮。
棕褐色浸满雨水的麻绳毫不留情地捆在她肌肤上,勒得泛红,破坏这层秀致的美感。
背心,锦衣卫寒芒闪闪的绣春刀对准。
“贵妃去哪儿了?”
九层高高的台阶之上的声音幽幽问。
窗子没关,寒风吹进,透入骨髓。
林静照不敢轻易回答,怕下一刻被赐的就是毒酒。
“臣妾……”
锦衣卫逮捕林静照时,从她身上搜出了火折子、碎银两,以及一根发簪利器。
殿宇汹汹大火,她趁乱施展轻功,跃上屋顶,摆脱掉所有人的监视。但凡稍晚一刻,她便遁入雨夜中消失不见了。
“朕不知贵妃的功夫这样好,十几个锦衣卫看不住你一个。”
高台上的人处于阴翳中,逆着烛光,令人无法逼视。帝王之尊如同高堂,身后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黑夜。
“纵火烧宫,是否太过分了些?”
林静照被迫抬起下颌,以逃囚之身,直面那无所制约的可怕皇权。
她骨子深处颤,表面仍刚硬。
“臣妾有罪。”
朱缙道:“你自然有罪。”
她咽了咽喉咙:“求陛下宽恕。”
他笑了,“事到如今,你还敢求朕宽恕?”
林静照知自己罪孽深重,为了携银私逃,纵火烧了一座殿。
雷火劈殿的一刹那,她拿起了火折子,借着电火花燃了整座殿。
场面顿时混乱,无数宫人奔走、哭喊、救火,她趁乱轻飘飘跃上屋顶。
然功亏一篑,宫羽早守在必经之路上堵她。她武功高强,也非经过严苛训练的锦衣卫宫羽的对手,一招即被劈晕。再醒来,被扣押在了帝王面前。
“臣妾……不敢。”
林静照喑哑着说,欲弯腰求饶,却发现自己被束缚的身子做不到。
她索性挺直了脊背:“臣妾但求全尸。”
那黑暗深处的九五之尊质问,“刚才纵火是要私逃?”
林静照无可否认。
衣襟被雨淋得铁硬,她辩解:“臣妾只是失手打翻了烛台,恰好雷电击殿,这才酿成了……”
朱缙冷冷截断,“好大的胆子。”
林静照顿时熄声。
纵火烧宫是凌迟的罪过,若叫太后和内阁诸臣知道,得活脱脱撕了她。
林静照这次本就有赌的成分,成则离开皇宫,败则身死,如今被抓个正着,数罪并罚,半分生的希望也无了。
她张了张嘴,似要进行最后的辩解,麻绳却绑得她生疼。
锦衣卫的寒刀横在了脖颈前。
屏风外。
救火队忽而匆匆前来,颤颤巍巍跪在屏风外,诚惶诚恐,禀告:“陛,陛下……臣等无能,里里外外未曾找到贵妃娘娘仙体,恐……贵妃娘娘已……望陛下节哀!”
恐怕贵妃已死,在大火中烧成渣滓。
这话如何敢在帝王面前出口。
那侍卫敬惮已极,埋首在地大气不敢出,做好了九族陪葬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