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的门又被推开了,仿佛只是平平无奇的一次推动,那位新来的客人天真烂漫地对酒保说道:“你好,我约了纳什小姐。”
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片刻后有位宿醉的装卸工大声嗤笑起来:“嘿,我说!你找起妞儿来可真够一本正经的!不过老兄,就算你大白天就忍不住,也别大剌剌告诉给咱们知道——”⑤
“你说什么呢!”巴尼大怒之下站起来,随手抄起个空酒瓶,拿瓶底对着人家,“对我的同学道歉,你这个下水道里的臭虫!”
酒蒙子们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装卸工不甘示弱地也砸了个酒瓶,直接用断裂的玻璃茬口冲着巴尼:“用这个才带劲呢,少爷!”
论衣着大家好像都差不多,但衣着之外的东西却清晰地将这簇年轻男女划分在工人们之外。
“够了。”盖尔忽然指向那名装卸工,这手势说实话不太礼貌,她的左手食指微微上翘,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弩箭,“你喝醉了,回去睡觉。”
“喂!你他妈才喝醉——”
“小娘们儿你给我——”
“对……我喝醉了。”装卸工茫然地点点头,“我要回去睡觉。”
“肯!你疯了?”
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摸了几枚硬币结账,几个工友上来拦他,却被装卸工齐齐推了个趔趄。
“我喝醉了。”装卸工认真地告诫他们,“我要回去睡觉。”
众人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紧接着,那几个年轻气盛的学生也推了杯子起身。
“我们走了,盖尔。”巴尼还朝她挥了挥手,神态、动作都很自然,“回头学校见!”
“学校见!”盖尔用那只不礼貌的左手胡乱扬了扬,她的右手藏在马甲口袋里,不知握着什么,看那肌肉线条就知道,这手臂一直绷着。
眼看着争斗双方都滚蛋了,酒客们却没有洗盏更酌的心思。这……似乎哪里不太对?但还没等他们那久不运作的头脑开动,名叫盖尔的女大学生便终于舍得纡尊降贵地抽出了右手。
她将两只手轻巧一合,像一个优雅虔诚的宗教手势,呆滞停转的酒馆仿佛卡了一下的某种机械,这才重新回到喧嚣的声浪里。
惹了祸的客人缩在门边,直到所有人都重新投入酗酒大业里,才小步快走着溜过来。他看上去像个管家,或者文员,总之就是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大众脸,从相貌,到气质,到神态,再到他身上那套流行到落俗的卡其色条纹套装,都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亮点。
“夺魂咒,我想?”他急匆匆地小声问,手中的公文包都还没放下。
“显而易见。”盖尔舒适地抵着椅背,略有些傲慢地打量着他,“怎么称呼?”
“叫我‘丹宁斯’好了,纳什小姐。是先生派我来的。”
“先生?哪一个?”
丹宁斯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阿不思·邓布利多从不允许我们这样称呼他。”
盖尔扬了扬眉,表示了然:“你现在在哪个位置?”
“就在这里,纳什小姐。”丹宁斯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在调度上。”
“今早的行动你没去?格林德沃呢?他自己不来见我?”
丹宁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瞪着她,盖尔理都懒得理,只抬了抬下巴,连声催促:“既然你没去,就赶紧抬上来吧!为了这么个破东西到底还让我在大烟囱里呆多久?”
男人憋闷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玻璃水烟袋,还好酒蒙子们已经再度上头,没人关心这个轻飘飘的扁皮包里怎么能掏出这么大个的玻璃器皿。他捣鼓了半天,将整张脸凑上去,开始深深地吸气。
一口气很长很长,但要能长到丹宁斯这样,哪怕是个蜥蜴人也该送去白城体育场⑥为国争光才对。
等到他从烟嘴上抬起头来,脸色已然憋得发紫。大团大团薄荷绿色的烟雾从他那张平凡面孔上的每一个“洞”里向外冒,还带有一种奇特的“咕噜”声,真跟抽水烟似的。
得亏这酒馆不是禁烟区域,否则该多显眼?
“成功了,盖尔!”待气泡散尽,丹宁斯的神态、语气甚至坐姿已与方才大不相同,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这完全多亏了你。”
“死了多少人?”盖尔依旧很不耐烦似的,眉头紧紧皱着。
“零伤亡。”丹宁斯2。0的声音无不遗憾,“阿不思忽然赶来,我们不得不提前中止,他还以为是我们竭尽全力拦阻了麻瓜的天体灾难。”
“我就说嘛,没死人你还这么开心,原来是为了哄老婆!”盖尔冷笑。
“如果我们没有提前结束,让火球就按原计划落去莫斯科,那通古斯顷刻间毁掉的八千万棵树,就是莫斯科周边八千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