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得县衙哪里不够好呀?”
“唔……”男童思考了好久,才轻声轻气地说:“县衙后墙有个狗洞。”
“好。”周稚宁点头,转身道,“茗烟,将这个孩子的话记下来,一个字也不要漏。”
话音落下,周围的百姓也有了动静,可却是咒骂:
“糟了,泥娃这回要坏在这狗官手里了。”
“可怜泥娃他阿爹被那些野蛮子杀了,要是铁牛还在,泥娃怎么可能过成这样。”
“上回的王县令也是这样,说是不怪你,结果转头就抓了人去杀。”
“遭罪啊。”
……
周稚宁顿了顿,她看向眼前的孩童,清澈的双眼暂且看不出麻木和悲哀,只有饥饿和渴望。周稚宁眼神软了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孩童的头发,将粥碗递到他手里,道:“喝吧。”
男童饿极了,攥着碗就开始大口吞咽,几乎都要把脸埋在碗里。
成人手掌大小的一碗粥,很快就被这个孩子吞吃入腹,可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吃完一碗后,依旧眼巴巴地盯着大锅。
“还想吃吗?”周稚宁问。
“想。”男童轻声细气地说,“我阿娘在家还没吃,她腿不好,不能走。”
“那好,你再说一个衙门的缺点,我就再给你一碗,好不好?”
男童想了想,说:“我阿娘说,县衙很脏。”
“好。”
周稚宁同样叫茗烟将这条记下来,然后将粥递给男童,远远目送着他捧着碗,高兴地跑开了。
余下的村民面面相觑。
这个县令大张旗鼓的来他们村儿,难道真的不是为了立威吗?
群众们终于不再像一团死水般了,开始有了些议论。那边热粥依旧在烹煮当中,粥香四溢,无形之中又动摇了一批人。
不多时,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一瘸一拐地从人群里走出来。
乞丐浑身脏污,且极其瘦弱,垂下的额发盖住了毫无神采的双眸。他似乎已然不在乎周稚宁这碗粥后面藏着什么“阴谋诡计”,声音沙哑道:“县衙太破了,我去偷着睡过一次,下雨天,头顶的瓦漏水漏得厉害。还弄湿了我的衣裳,差点害我患了风寒。”
周稚宁点点头,招呼茗烟将这条记下,然后将热粥递给了乞丐。
乞丐瞳孔一颤,立即被热粥吸引了全部心神,也不去管周稚宁了,连忙抢过粥碗蹲下身大口大口吞咽,狼吞虎咽到连烫伤了都不顾。
有了这两个人做先锋,后面又走上来一个抱着婴儿,却衣衫褴褛的女人。但显然这个女人没去过县衙,支支吾吾半晌,只说县衙门口的石狮子擦得不够亮堂。
这般理由实在太过牵强,不少人都觉得周稚宁不会认下这一点,但周稚宁依旧叫茗烟在纸上认认真真记下了这个弊病,继而给了一碗热粥。
一下子,后面来说弊病的人的数量如井喷般爆发,一发不可收拾。茗烟根本记不过来,周稚宁与魏熊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周稚宁只好又花费了一些银子,请了一些苦力来帮忙。
而在不远处,张班头与刘保儿二人躲在暗中观察。
刘保儿皱眉:“周大人到底要干嘛?”
“怕不是要抓人立威。”张班头眯着眼睛,“上回那个王县令就做过一样的事。”
但是刘保儿还是紧皱眉头:“可我瞧着不像,她那些米可都是实打实买的,抓人立威哪儿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
“怎么?你又要觉得她是好官了?”张班头冷冷道。
刘保儿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沉默不语。
“刘师爷,咱俩决定上同一条船以后,但凡拿主意的事情我都让你来,就是因为我读的书没你多,我敬着你是个读书人。”张班头说,“你可以觉得我固执、倔强、不听劝,是个麻烦的楞头,但我也请你多想想那些乡亲们。不要这么轻易相信那些当官的!”
“我知道了。”刘保儿叹了口气,“你放心,人既然是我俩联手救下来的,我对乡亲们的心自然和班头你一样。”
张班头便转过身,将他脚边的一袋半米袋扛了起来。
“班头去哪儿?”
张班头顿了顿,转头道:“这是大人给我的米,我只留了半袋给祥哥儿,剩下的预备分给缺粮的乡亲们。但既然大人要在簸箕村当好人,我就去别的地方。”
“大人也给了我两袋米粮,我家中只有我一人,用不了这么多,不如也给班头一同分给大家吧。”刘保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