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于野一直拍到相机电池耗尽。
叶深把狗带回家,又给他捎了副手套,与何时一起陪在他旁边。
起先,他只是漫无目的地按着快门,积雪的树梢,楼房的阴影,偶尔入镜的何时与叶深,没有构图意识,也不讲究主题,如同一个业余爱好者。快门响了几十声后,他才找回一张照片应该考虑的元素,渐渐有了专业的味道。
那个下午,他重新经历了从初次摸相机,到成为职业摄影师的过程。
这也是整整一年来,他们第一次看到殷于野拍照,第一次看到他放松而投入的状态,仿佛回到一切发生之前。
何时心潮澎湃,有种上去拥抱他的冲动,却被叶深拉住手臂,只好反身抱住他,传递这份激荡的情绪。
“如果——”叶深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这是公共场合,“如果小野回到摄像的位置,不再做演员,你能接受吗?”
何时望着殷于野的背影,陷入久久的沉默。
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镜头前少一个人,由陌生人代替。一想到那张陌生的嘴,会代替他的爱人去亲吻另一个爱人,何时的胃里就泛起阵阵恶心。他当然知道作为导演,这个想法相当业余,也知道镜头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却难以抑制地产生抵触。
不止是他,难道殷于野就能淡然站在摄像机后面,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除非叶深也回归单纯的编剧职位,镜头前变成两个毫无感觉的陌生人,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可这样一来,他也没了拍电影的欲望。
何时感到沮丧,他蹲下来,把手指插进雪里,握紧,把那团雪攥成硬块。叶深默默地蹲下,掰开他的手,取走雪块,何时又在无意识地自虐,试图用肉体痛苦转移精神焦虑。
“我不知道,”他说,“也许不拍了。”
叶深握了握他的手,没有说话。
“他能好,比什么都强。”何时站起来,向殷于野追过去。
“哎,拍多少了?让我看看!”
殷于野逐渐恢复往日的神采,只是他整天捧着相机,那些重回镜头前的准备,似乎已经被他放下。何时没有流露出任何遗憾,在沉默中思考电影之外的出路。
除了事业上的远忧,他眼下还有个近患。
叶深又感冒了,那天他在外面冻了一下午,当天晚上就发起烧。和在松花江上拍戏之后的症状如出一辙,烧退之后就是没完没了的咳嗽,更让何时气愤的是,他依旧不肯去医院,靠药片应付了事。
“信不信我把你抬过去?”
叶深搂着狗,编出一个狗都不信的理由:“我怕打针。”
何时气得不想理他。
“告诉他,我就快好了。”叶深抬起萨摩耶的上肢,朝他招手,语气无辜得像儿童节目的主播,“不用麻烦护士姐姐。”
何时冒出一身鸡皮疙瘩,恶从心起,把他按在沙发上:“不用麻烦她们,我亲自给你‘打针’。”
叶深笑起来,指了指他身后:“何大夫,注意形象。”
殷于野的相机正对着他们。
“你敢拍?”
何时指着镜头,下一秒就听到快门声,顿时气结,一不做二不休,解开叶深的上衣,在他肩膀上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