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裴星悦似乎也发现了这边打开的窗户,见到坐在窗前的宣宸。
男人似乎刚起身,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有一缕落入肩头,这般散漫柔和了他的眉眼,显得没有那么凌厉逼人,犹如冬日清晨和煦的阳光,虽冷却也温柔。
裴星悦心中一时欢喜,忍不住折了一片青翠竹叶,轻轻一送,伴随着气劲,准确地飘向了窗扉。
宣宸抬手一接,捏着这片竹叶,凑在鼻尖,低头一笑。
鸟雀悦耳声中,这画面实在过于美好,裴星悦一时之间看呆了,睁圆了眼睛,直直望着他。
宣宸心中一哂,心道了一声傻子。
*
裴星悦收了竹剑,抬起双手平复起伏的呼吸,这才结束一早的练功。
见窗边已经没了宣宸,他抹了一把汗,准备回去洗漱。
屋内的屏风后已经摆好了浴桶,倒入了温凉的水,边上搁着皂角,连换洗的衣裳鞋袜都整齐放在一旁,周全得令人诧异。
“裴公子。”这时,门外有人喊道,“我家王爷请您洗漱之后一同用朝食。”
“好。”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宣宸让人准备的,裴星悦忍不住抿嘴一笑,心说小哥哥一直都这么细心。年少时,他偷偷摸摸地顺着密道找去,总能吃到宣宸特地给他留的香茶和点心,也都是他喜爱的口味。
如果他们一直都没分开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叹,脱了衣裳钻进浴桶里。
等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裳,用内力烘干头发之后,他神清气爽地出门,然后推开了昭王的寝殿。
只是才刚迈过门槛,却听到一声毫不留情的命令,“出去。”
咦?是在对他说吗?又怎么了?
昭王性格阴晴不定,说风就直接打雷,也挺要命的。
裴星悦悬起的脚不知道要不要落下去,偷偷往里头瞄了一眼,然后就见尊贵的五公主被两名侍卫架着双臂给抬出来了。
哦……
只见宣渺不甘心地嚷嚷道:“宣宸,我好歹是你姐姐,一心一意替你治病的亲姐,蹭你一顿早饭怎么了?不就是城西轩记的小笼包吗?不就是东门老夏头的豆汁吗?不就是西市的詹家糖饼吗?本宫难道就没资格坐下来吃一口?”
一声接一声地质问,可谓声嘶力竭,痛心疾首,但凡有点良知的,都不会如此冷酷无情。
可惜,昭王的心钢浇铁铸,直接丢来一个字,“滚。”
顿时宣渺出离愤怒了,她眉毛竖起,连发丝都根根张开,若非手被锁住,必要张牙舞爪地挠过去。
“好你个见色忘义的臭男人,我算是看透你了!不吃就不吃,稀罕!给我放开!”她狠狠地瞪了非伍和陆拾一眼,蓦地转身,一把拉住门口的裴星悦,冷笑道,“听到了吧,裴公子,他叫我们滚呢,走,我带你去外头吃。”
裴星悦还没闹明白什么事,就被眼疾手快的宣渺拉住了手腕,仿佛他俩同仇敌忾一个阵营似的,都不受人待见。
然后,一刀一剑交叉在他俩面前……
只见陆拾和非伍满脸无奈,陆拾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公主,王爷说的是请您离开,让裴公子进去,还有……”他看了看裴星悦被扣住的手腕,感受到宣宸那如芒刺背的视线,不禁提醒了一句,“您最好还是把手放开,离裴公子远一点,免得见血不吉利。”
宣渺难以置信道:“裴公子,你听听,这是人话吗?你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殚精竭虑地给这倒霉弟弟看病治伤,费尽心机地压制他要命的邪……”
宣渺还未嚎完,宣宸便打断了她毫无遮拦的话,“非伍,把桌上的早点每样捡一些,送到公主那里去。”然后警告地瞥了一眼宣渺。
非伍:“……是。”
宣渺一听,顿时一扫怨妇样,喜笑颜开起来,她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脑后,整个人端庄如贵妇,但是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非伍的侧脸,矜持道:“早这样不就完了吗,那我不打搅你们了。对了,裴公子,你慢些用,这可都是我那好弟弟特地命人一早买来的,都是京城最有名的早点,就是别的花样,也是府里御厨的手艺,旁人可没这个待遇。说来,他对你真是……”
宣宸皱眉,“还不走?”
“走走走,这么急切干什么,你的秀色可餐又不会跑。”宣渺朝裴星悦眨眨眼睛。
之前还是见色忘义的臭男人,转头就变了好弟弟,这瞬间变脸的本事,裴星悦心说这姐弟俩简直一脉相传!
王命难违,非伍被宣渺拉走了。
陆拾则神色复杂地看着裴星悦,非常自觉地带上门出去。
不知为何,他听着外头虚张声势的知了,体会到了一种名为孤家寡人的寂寞心酸。
而屋内,两人面对面地坐下来,面对着一桌上琳琅满目的早点,裴星悦心说就算他是绝世大饭桶,也吃不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