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注意着火候,一边悄悄抬眼偷看对面懒散望天的人。
与她在草屋中一同相处了两天,郁仪从她口中听了不少事,对她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她的名字是黎望舒,末日前住在这附近的小县城里。末日降临后,她加入了附近的小基地,凭藉一身本事活得还算滋润,但好景不长,小基地很快就被怪物灭掉了。
从怪群中逃脱后,她又随波逐流地混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基地,但那个基地也因为人类之间的斗争被毁灭,她作为基地中的主要战力,被对方不依不饶地追杀至此。
「怪不得那天山下围着那么多人。」郁仪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据说外头的基地光是应付怪物就已经有些吃力了,没想到人类之间也会发生斗争。」
「没听过一句话吗?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黎望舒随手捡起树枝,拨弄面前的火堆,平静的面容被火光映得时明时暗。
郁仪诚实地摇了摇头,黎望舒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去过城市里吗?」
「没有。」郁仪又摇头,「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山脚下的小村子。」
「怪不得看起来像个野人。」黎望舒说:「你平时怎么打发时间?」
「空闲时间都用来练剑了。」郁仪说,「像野人是什么意思?」
「……」黎望舒不说话了,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练剑有什么不好吗?」郁仪不明白,「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好,每天都能吃饱,除了有些寂寞之外没有坏处。」
「你高兴就好。」黎望舒懒得同他解释。
「像野人是什么意思?」郁仪执着地问,「听起来不像是在夸我。」
「……脑袋靠过来。」黎望舒朝他勾了勾手指,他听话地将脑袋凑了过去。她的手在他头顶轻轻一拂,再摊开的时候,掌心里多了几片枯黄叶子。
「你看,树叶都编在头上了。」她将那几片叶子丢进火堆,又牵起他的发丝,「头发看起来也乱糟糟的,平时有好好打理吗?」
郁仪摸了摸自己快要长到腰际的乌发,又悄悄看了两眼黎望舒的栗色短发——她的发丝软软地垂在颈侧,看起来柔顺又有光泽,和自己乱糟糟纠缠在一起的长发截然不同。
「我经常用清水洗,但它们太长了,总是缠成一团。」他感到窘迫,冲动之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我现在就把它们切短。」
他正要下刀,手腕却突然被黎望舒按住了。
「都留这么长了,剪掉多可惜。」她拢了拢手中的发丝,「你发质不错,把底下慢慢梳开了就好,等我一下。」
说罢,她回了屋子里,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把通体深蓝的小梳子,坐在他身后,为他细细地梳理头发。
她手法很温柔,发根被轻轻拉动,微小的疼痛之外,更多的是细密的痒意;她的指尖冰冷,不时擦过他的脖颈,带起一片紧绷。
以前从没有人这样细心地对待过他的头发——师父向来不管这种事,只要他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就行;村里的小孩子喜欢恶作剧,曾经给他扎过小辫子,但回了家就被左右看他不顺眼的师父拆掉了。久而久之,他也变得不在意那些头发了,只有长到影响行动的时候,他才会想起来将它们剪短一些。
被他人细心呵护的感觉非常奇妙,脑袋仿佛被柔软的水波包裹,十分舒适,耳边传来「沙沙」的梳理声,他忍不住开始犯困。
就在他昏昏欲睡丶脑袋逐渐下滑的时候,黎望舒的动作突然停下了,冰冷的手攀上他的后脖颈——他被冻得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你居然睡着了。」
脑后传来的声音比以往更冰冷,郁仪听出来了,黎望舒似乎有些不高兴。
「对不起。」郁仪立刻道歉,「我不该这样理所当然地享受你的付出。」
「这一点同样令人不爽,但我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她五指扣在他颈间轻轻摩挲,郁仪喉结滑动,下意识挺直了脊背,耳边极近处又传来她的声音:「你太缺乏警戒意识了,轻易将自己的弱点露出来,不怕我直接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