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亲自带队,张撷按照郁离指示走访果然收获颇丰,面对顾南枝回话时底气十足。
「快传!」
张撷本想升堂正审,但却被郁离拦下,他是这么说的:「如今凶器不明,更无指向性确凿证据,凶手大可以混作围观群众以掌握官府动态,再想隐藏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如此敲山震虎之举实是不妥。」
一番话有理有据,讲得张撷五体投地,当即指挥衙役备出一间偏厅,令证人等从府衙后门出入。
嘈杂中店小二带到,进门时不住地打量四周,奇道:「这是什么地方?说县令大人在这等我,不是骗我的吧?」
「咳咳!」张撷与顾南枝并坐上座,沉声唤道:「来人可是悦来酒肆的店小二?」
郁离丶宋柏和几名县里文职分坐两排,当间空出块空地供证人下站。
那小二还在欣赏屋内暗色陈设,绕过屏风却见坐了满满一屋子的大人物,吓得立时跪倒在地,嘴里讨饶出声:「县太爷丶各位大人老爷在上,小人王二一生行善积德,连鸡都不敢杀,就更不会杀人了!还请县太爷明察,小人冤枉啊!……」
郁离跟顾南枝遥遥对视,此人定是知道些什么。
「停停停!」张撷被他呼喊得头疼当即叫停,「谁说你杀人了?叫你来是想问清几件事,你竟如此不打自招?说!流浪汉被杀一案是否与你有关?」
顾南枝暗自有些想笑,张撷在他们面前一贯礼敬有佳,想不到审讯时倒也可靠,两相反差之下圆融得可爱。
「我我我我……」王二哪见过这阵仗,趴在地上瑟缩着,头都不敢抬。
「王二是吧?我相信你不是杀人凶手,」郁离见王二紧张得不能言语,忙扮作「白脸」出声解围:「只要你将事情原本说清道明,不光不会罚你,甚至还会有赏。」
见王二表情放松,张撷也缓和了语气:「起来说话!」
王二千恩万谢地站定,磕磕巴巴地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原来,他们悦来酒肆与这流浪汉最是龃龉颇深,只因自酿粮食酒得了流浪汉口味,便勾得他时常来店里撒泼要酒。
称作「流浪汉」都是抬举了他,此人无名无姓,平日都是「花子」丶「叫花子」的叫着。如今天下太平,他有手有脚,怎就落魄街头?无非是一个「懒」字刻入骨髓,仗着邻里同情丶官府照拂浑浑度日罢了!
前日上午,花子又来店中讨酒喝,已是本月第十次,许是天暖身子乏,四月几乎天天登门,掌柜本就烦得不行。再加上他来时尚是白天,若天黑打烊时分还能给他些卖剩下的,可当时还有其他食客在,怎好当面白给?
掌柜见他欺人太甚,气不过与他吵嚷起来,谁知那不要脸的竟横躺在店门口赖着不走了!掌柜气极,叫上店里伙计连泼带打轰走了他。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花子也能长长记性不再来了,天可怜见的,晚上他居然又来了!掌柜以为他是来报复白天之事,扫帚都准备好了,就在这时!谁都没想到!那花子,往柜台上拍了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说到这王二的一对儿眼珠都快瞪掉了,在场人员也无不瞠目结舌,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一百两银子?」顾南枝疑惑不已,「他哪来的钱?」
「是啊!他一个要饭的,成天吃饭都是问题,怎会有闲钱呢,还这么大面额!」王二越说越激动,全然忘记了当下处境,只当是与人拉家常,「掌柜怀疑这钱来路不正,可花子信誓旦旦,说什么……此钱是他…智取而来?且他要求也不过分,开间上房,好酒好菜送上,还说要一次结清欠的酒钱!」
「掌柜虽不缺钱,但赊给花子的始终是笔不小的亏空,哪还有拒绝的理由呢?」王二替掌柜解释道。
「于是你们照做了?」郁离问。
「是哇,狗都嫌的叫花子成了上客,但谁叫有钱就是爷呢!我们做生意的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您说不是?」
「他在你们店住了一晚,后来呢?」顾南枝在脑内梳理着时间,「昨日,他身上应剩下不少银两,他昨日还做了些什么?」
「昨日他一觉睡到晌午,大吃大喝了一顿,灌了壶酒出门了,小的忙着招呼客人也没再关注,只在傍晚时分听人说,有人看见他下午进了赌场,之后的事小的就不知道了,再然后就是今天听说他死了……各位大人,小的就知道这么多!」
张撷与吴捕头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点头,肯定了王二的说法。
「答得不错,赏二钱!」
王二喜滋滋地领了赏钱离开。
「吴头,说说吧。」
「是!」吴捕头移步至堂前,对着座上人物分别拱手,「属下带人查过,流浪汉确在昨日下午来过赌场,他将身上钱财挥霍一空后便离开了,没闹没赖,赌场管事也很是意外。」
「再之后,属下问遍了周边街道,竟无一人再目睹流浪汉行踪,直到今早被人发现死在桥洞下。」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线索又断了!
问完话后,天色已是不早,张撷简单交代了几句便遣散其他县官,厅中只剩他们四人。
宋柏对这些兴致缺缺,弯弯绕绕的逻辑推理不进脑子,问话开始不一会就趴在茶桌上睡着了。
顾南枝虽急着破案,但也深知要给思考和休息留出时间,刚想叫醒宋柏时,张撷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