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他嘴角拉的平直,就知晓他不一定能做到。
反正,他们这一辈子都纠缠不清了。
初冬天气暖,小似立春时。乍寒过后又是几日回暖,崔雅贞前几日方才加上的里衣又去了一层。
近几月来无雨,草木枯焦,百姓食尽蓬草,再剥树皮。不得已吃山中石,少食即饱,然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
京城内外景象相异,京内仍旧繁华奢靡如常,京外饿殍遍野,啼饥号寒,且早已有灾民聚集,死者相枕于路。
皇帝遣亲兵武力镇压才勉强压下去,现下便是号召士族官员「自愿」捐款救灾,安抚灾民。
只是这些处于闺阁之中的崔雅贞一概不知晓,自那日圣旨到来,宫中也遣来了一位教养嬷嬷,专门教她,她已经许久未出过家门了。
外面形势愈发严酷,连弥桑都听见了些风声,忍不住向崔雅贞说道:「女郎,我听闻外头似是饿死了不少人,灾民都聚集在京外各家都准备捐些银子丶搭粥棚呢,也不知道家中会遣哪位女郎去呢。」
崔雅贞本正记着徐嬷嬷教的规矩,闻言有些讶异,心中有股难以言说的滋味,徐嬷嬷从宫中来竟从未提及。这几日还有士族的女郎举办办宴会,给她递来了帖子。
她疑惑又可惜,「从前竟从未听见风声。只是如若这样家中应会遣六姐姐去,其实我也愿,只是这样的事应是轮不上我的。」
「弥桑你将我书柜旁最底下的那一层首饰都捐去了罢。」不过前几日才从祖母那里讨来的东西,现下就派上用场了。
弥桑瞅了瞅自家女郎,有些着急,「女郎,我们也没有多少东西了。」
崔雅贞翻了翻手中的手册,猛地一顿,又道:「算了,还是把那些换成银子再搭一个粥铺罢,叫院中几个侍卫跟我一同去。」
思索片刻,她觉得若是捐银子只怕还到不了灾民手中,不如再搭一个粥铺,希望可以暂缓灾民之难。
语毕片刻,「咚,咚!」倏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原是一个奉命传话的小丫鬟。
她神色紧张,顿了顿,道:「女郎,徐嬷嬷留下话,教你这几日不要随意出门,还有盖头要绣了。」说罢,她小心地抬眼瞧了面前的女郎一眼,见她面上并无愠色才松了口气。
毕竟这些日子徐嬷嬷属实严苛,她就担心主子心中不喜徐嬷嬷,会牵连自己受无妄之灾。
实际崔雅贞确实不喜欢徐嬷嬷,不是因为她的严苛,只因她满嘴女德教她要温和贤良,说白了就是教她本本分分做个侧妃,莫要再想别的了。
她与赵弘本就是做戏,但徐嬷嬷是皇帝遣来的人,赵弘帮她到这个份上,她更不好向他抱怨。
「我知晓了。」崔雅贞瞥了眼那年少的小丫鬟,没有多说。
旁边桌上放着绛红色的盖头,她低低转过头去瞧了一眼,告诉弥桑,「换个打扮,我们从小门走。」
一声叹息。
「盖头回来再绣吧。」
弥桑担忧,「女郎,只是这样若是让徐嬷嬷知晓了……」
崔雅贞:「知晓,便知晓了罢。」
一盏茶后二人便驾轻就熟地打扮成两个小郎君的模样,悄悄从院中一个少有人知晓的小门离去,没发出一点声响。
外面的景象的可怖,远远超出了崔雅贞的想像。乌泱泱的人头,大片大片的灾民,灾民形如枯槁面黄肌瘦,来治理的官员却大腹便便面色红润,所谓治理就是站在高台之上催着手下人干。
「弥桑,京中怎会是这幅情景。」崔雅贞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