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忻澜「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瞪喻逍漓道:「这是什么话,士可杀不可辱,太伤人了。」
喻逍漓讪讪一笑道:「抱歉,我失言了。」
蒲忻澜撇撇嘴哼了一声。
喻逍漓转向三个徒弟,道:「这钱我们不要师伯的,啊。」
三个徒弟还没接话,蒲忻澜就一本正经地道:「不行,我堂堂修竹峰长老,还是孩子们的师伯,欠孩子们的钱像什么样子……这样,师弟你替我还一下,算我欠你的。」
江意迟忙打圆场道:「倒也不必……」
「行,」喻逍漓不可置否道,「晚点我给你们。」
师尊都发话了,三个徒弟面面相觑,只能应道:「是,师尊。」
「走吧,妘碧仙子准备了筵席,不好迟到。」喻逍漓说着对蒲忻澜伸出了一只手。
蒲忻澜自然地拍了一下他的掌心,站了起来,向凉亭外走去:「走吧走吧,孩子们,吃饭去。」
喻逍漓在他的身后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慢吞吞地收拢了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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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盟大会除了开幕大典的三日宴和闭幕大典的盛宴,一般时间也会有岛上仙子举办筵席招待各道仙修,地点并不固定,多是按举办筵席仙子的喜好来,妘碧仙子的晚宴就安排在一片栾树林中,此时正是栾花盛开的季节,金黄的花瓣绵延了数十里,若从空中向下俯瞰,像极了一条撒满了碎金的长河。
蒲忻澜穿了一身绛色窄袖长袍,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束了起来,垂下的发丝在身后摇曳,他除了腰间挂着一个由玉麒麟和玉花串成的不伦不类的禁步,身上再无其他配饰,这样的装扮不似他平日里一贯以来的随和,倒多了几分意气,也让他在玉灵峰气质超群的师徒之间不至于显得过分黯淡。
他原本是不想跟他们一起走的,还随随便便就走得这样高调,但奈何他走哪这群孩子跟哪,像一群没断哺的雏鸟似的,母鸡都没他当的这么累。
好在到地方后这群雏鸟就被人拉去喝酒了,他乐得自在,便拿着藤球去逗小孩玩去了。
妘碧仙子的闺女名叫妘笙,是个四岁半的奶娃娃,确实很认生,在外面的时候一直躲在娘亲的怀里,基本不让人碰,可能是蒲忻澜的气场和一众仙修相比出奇的柔和,妘笙没那么怕他,那天和妘笙玩了一晌后,小女娃也认识他了,对他的藤球很是喜爱。
「修竹君,看到你我总是想到笙儿的父亲。」妘碧仙子道。
蒲忻澜正陪着小妘笙抛藤球,闻言笑了一声道:「妘碧仙子,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
「唉,」妘碧仙子叹了口气,她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他虽然很平凡,相貌也不是那么的出众,但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呃……」蒲忻澜觉得妘碧仙子这句话虽然不是说他却胜似说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一笑置之。
妘碧仙子的眉眼带着江南美人的韵味,听闻她曾经就是吴地人,因而说话也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柔和,她把玩着一个空酒盏,轻声道:「只可惜他是个凡人,还是一个忠君爱国的将臣。」
蒲忻澜一愣,他看了一眼抱着藤球傻乐的小妘笙,道:「所以,他没有选择你吗?」
「嗯?」妘碧仙子发出一声疑问,随即笑出了声,「修竹君误会了,我和他之间,没有那些烂俗的纠葛。」
蒲忻澜接住小妘笙抛过来的藤球,再轻轻抛回去:「烂俗的纠葛,好犀利的词。」
「不就那么些事嘛,」妘碧仙子提起酒壶倒了杯清酒,浅浅抿了一口道,「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仅此而已。」
「天意如斯,他在我最喜欢他的那一年战死边疆,还留了个这么个小家伙给我,」妘碧仙子的目光落在小妘笙身上,温柔而忧郁,「唉,大约是我上辈子欠他的。」
「那你,有想过寻他的转世吗?」蒲忻澜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
妘碧仙子摇摇头道:「他是转世,不是重活一世,谁知道他下辈子投了哪个道,且不说是男还是女,若不赶巧投了畜生道,我还没本事去和一头畜生续前缘。」
蒲忻澜被妘碧仙子那与温润外表不那么相洽的直爽逗得哭笑不得,他道:「话糙理不糙,不过若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不会投生到畜生道的。」
妘碧仙子笑道:「就事论事罢了。不说我了,修竹君呢,可曾娶妻?」
蒲忻澜如实道:「那倒没有。我这样的人,谁会看得上啊。」
「修竹君何必妄自菲薄,你的长相……很耐看,修为……也过得去,境界……至少在仙山长老之位……」妘碧仙子说一句找补一句,结果越补越漏,「不论这些,修竹君的性子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
「我谢谢你。」蒲忻澜叹了口气道,「仙子不用安慰我,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接受现实了。」
妘碧仙子感到很是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修竹君必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不然笙儿也不会愿意和你玩了。」
「那倒是,」蒲忻澜笑了起来,他抱起小妘笙转起了圈,「飞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