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逍漓没有动,蒲忻澜点了一下他的眉心,道:「怎么,想让师兄亲自动手?」
闻言,喻逍漓垂了垂眼眸,噙在眼眶里的泪水就随着他眼睫的颤动凝成了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把蒲忻澜看得心惊。
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蒲忻澜心道。
然后喻逍漓便在蒲忻澜的注视下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开始解衣扣,蒲忻澜人都麻了,这副场景像极了村头恶霸在逼良为娼,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哭哭啼啼,怎么看都是蒲忻澜在欺负他的好师弟。
蒲忻澜自我反思了很久,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把这孩子养成这样的,他也没有遇事就哭的习惯啊。
他叹了口气,抬起手去抹喻逍漓脸上的泪珠,指腹抹过他眼尾的时候,加深了那一道红痕,不合时宜地,蒲忻澜觉得这泛红的眼尾出奇的漂亮,不知道什么私心作祟,一念之间他感到这个模样的玉灵君真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这个念头惊而险地从蒲忻澜的脑中闪过,喻逍漓已经解开了衣扣,向他敞开了衣襟。
蒲忻澜看到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自左侧锁骨处斜贯了整个胸膛,一直延伸至右侧侧腰,这道长而窄的剑伤愈合成了一道凸起的疤痕,红褐色的伤疤中还渗着血丝。
看着这道狰狞可怖的剑伤,蒲忻澜抽了口气,他轻声道:「对不起……」
喻逍漓摇了摇头,倾身再一次抱住了蒲忻澜,他把脸埋在蒲忻澜的胸膛上,虽然满是血腥味,但能听到蒲忻澜心脏的跳动,他就很安心。
「还好……还好没有断开……」喻逍漓嗫嚅着唇道,「阿素……我真的恨死你了……」
「可是我一点儿也离不开你,我不能失去你……」
蒲忻澜沉默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叹息道:「我知道。」
得到了蒲忻澜的回应,喻逍漓将他抱的更紧了,他真的又委屈又难过,还很自责,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蒲忻澜说,才能让蒲忻澜没有心理负担地接受他。
就算不接受他,也不要这样对他,他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蒲忻澜像小时候哄喻逍漓睡觉那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他道:「我爹娘已经死了四百六十九年了,若是顺利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在人间又走了几遭了,这座坟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了,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我知道。」
喻逍漓听着蒲忻澜胸腔间的颤鸣,忍不住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似乎是想像幼时那般窝进他的怀里,但又实在是办不到,只能赌气似的把自己挂在了他的身上。
蒲忻澜也不恼,顺势环住了他,把他往怀里抱了抱,继续道:「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四百年前你舍命救了我,我本该感谢你……」
「我不用你谢我……」
喻逍漓正要抬起头,被蒲忻澜按了回去:「乖,先听我说完,你等会再发表意见,听话。」
喻逍漓愣了愣,向上挪动了几分,把脸蹭进了蒲忻澜的颈窝。
蒲忻澜有些许无奈,但也没说什么,他摸着喻逍漓的头道:「傻孩子,我该怎么说你才好,我养了你那么多年,舍不得你吃一点苦受一点罪,你让我怎么忍心看你为我受苦呢?」
「当初我留在仙山,是因为你不想让我走,后来我拖着一副残躯活着,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死。我知道说这些你又要难受,但这确实是我的真心话。这世间我本身就没有什么留恋的,除了你。我就想,我留下来,我这么活着,虽然没什么意思,守着你也好。」
蒲忻澜说到这里,感到怀里的人又哭了,只不过这回喻小年没有出声,哭得很小心,眼泪却蹭湿了他的颈窝。
他想,这孩子大概是要把这四百年的委屈都哭给他看,好让他心疼的再也放不开手。
好吧,他也认了,他早该认了。
「其实你的顾虑是对的,我确实接受不了你为我毫无底线的付出,但你不该骗我,喻年,事情的解决方式有很多种,你偏偏选了我最难以忍受的那一种。」
「对不起……」喻逍漓小声道。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那天的事……如果我说我并非一时冲动,你大概又要说恨我了。」
「阿素。」喻逍漓的声音带了点怒音。
蒲忻澜无声笑了一下,道:「哥哥跟你道歉,不要恨哥哥了好不好?」
喻逍漓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蒲忻澜看着他倔强的发顶,道:「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那我就去殉情。」喻逍漓脱口而出道。
蒲忻澜抬手就给了他一下:「出息。」
「再不济……」喻逍漓瓮声瓮气地道,「我把灵根分你一半。」
蒲忻澜没好气地道:「你以为你的灵根是烧饼吗还分我一半?」
「我不管,这世间禁术那么多,总有一种能留得住你,任何代价我都无所谓。」喻逍漓理不直气也壮地道。
蒲忻澜实在没办法跟他好好沟通了,他兀自缓了好一会气,才把那股无名火压了下去,道:「我真是怕了你了。」
「所以你不能不要我,阿素哥哥。」喻逍漓的声音弱了下去,语气里是浓浓的不安和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