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专业。」毋庸置疑的口吻,懒懒地打断她的话,「我让乔舟去安排。」
冷和雨愣在当场,眼泪夺眶而出:「凭什么!你凭什么剥夺我的梦想!再说了,我们学校压根就没有什么经管系,我学的是表演!表演你懂不懂!」
「略懂。」梁鹤深不为所动,依然是很平和的口吻,「就你此时此刻的表现来看,你的表演很差劲。」
冷和雨颤抖着嘴皮,一脸愤懑形容,有被看轻的羞耻,也有不服和愤怒。
梁鹤深面无表情地打量她,无厘头地先评了句:「新发型不错,很适合你。」
他收回视线,又端起了白瓷碗,接着用无波无澜的口吻说:「你在梁家荫庇下风光活了二十年,全身上下衣服首饰加起来上千万的价值,你不该为你的骄奢挥霍付出些代价吗?」
冷和雨口无遮拦地嚷:「你为什么不说穆宇川!他不一样在骄奢挥霍?他昨天还在港都包下豪华游轮泡嫩模呢!」
突然被揭底的人立时拍桌而起:「冷和雨!你张着嘴巴乱说什么呢?像话吗?小舅妈一家人还在这里呢!」
「我乱说什么了,我还有证据呢!你要看吗?外公您看吗?小舅,我翻给您看。」冷和雨一把抹掉眼泪,这就弯腰下去提包摸手机。
又是刺啦一声响,然后「砰」——
椅子重重砸在地板上,穆宇川夺步而出,去抢她的手机。
当——
手机不知道出于什么外力作用,掉进了中央沸腾的汤锅里,溅起一圈汤汁在桌面,妹宝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下,梁鹤深慢条斯理地挑着白米饭,沉默着小口小口吃,目光漠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慵懒之意。
场面变得乱糟糟的,妹宝默不作声地放下了自己的碗,阮家阿妈慢吞吞地嚼着菜,阮家阿爸自得其乐地抿了口酒。
梁震秋捡起自己摔翻的碗,又砸了一遍桌:「够了,你们要把我逼死在这里吗?」
打架的兄妹俩同时停下动作,但都没松开纠缠在一起的手。
两位姐姐已经没眼看这场面了,两位姐夫同时放下筷子。
梁震秋伸手又把碗扶正:「阿深,你说话!」
梁鹤深莞尔,轻轻搁下瓷碗,声音温润好似初冬下了场毛毛雨——一种怪异的压迫感:「阿雨,你瞧,你哥是靠得住的样子吗?」
冷和雨看了穆宇川一眼,欲言又止地瘪了瘪嘴。
「对不起,小舅知道你的梦想宝贵,但梁家百年基业不能不要了,你来帮帮小舅吧。」这句话说得很轻,几乎是在恳求,「首席CFO这个位置至关重要,陈老年近花甲,快退了,他在集团四十载,自有他的经验和才能,你去到他跟前,他自会教导你。」
似是根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满屋刹时死水无波,静得让人头皮发麻,两位小辈神色惊惶,看起来像是连呼吸的勇气都丧失了。
妹宝皱起眉,把手伸去,轻覆于那张骨节嶙峋的冷白手背:「……世叔。」
梁鹤深稍稍侧眸,眼尾带笑,看着她摇了摇头。
就这样,一场闹剧有头无尾结束了。
梁震秋主动起身,举起酒杯向阮家父母赔礼,表示让他们见笑了,阮家阿爸从容淡笑着附和去,一时间,又是皮笑肉笑,言笑晏晏,大家纷纷举起酒杯站起碰杯,只有梁鹤深坐着,微微抬了下手臂。
酒水晃啊晃,在灯光下波光粼粼。
瞧吧,北城的梁家和巧梨沟的阮家,表面各有各的光鲜亮丽,其实都有鸡飞狗跳的时候。
妹宝想起阮家鸡飞狗跳时,场面不比今夜更壮观?她有三位哥哥,三位哥哥都曾被爷爷逼迫着继承阮家衣钵——蜀绣。
魁城依山傍水,适宜种桑养蚕织锦,阮家曾是皇商,专营蜀锦蜀绣,只供宫廷贵族,但家族兴荣不能只靠商,阮家在文有先祖官拜宰相,在武有先祖奔马沙场,历史上出过好几位光耀门楣的贵妃娘娘,什么港都豪门丶北城权贵,单论名望财力,不见得能攀比这户土着。
后来,当然是日渐没落,时期,阮家又做了爱国商人,散尽家财,家族子弟纷纷从军,保家卫国。
再后来,人丁稀薄,实业不盛,说来也是一腔唏嘘,爷爷自是希望有人继承阮家家业,但手艺终究败给工艺。
大哥勉强接了蜀锦这块事业,但他自个儿也有爱好,爱养荷,在魁城一山脚辟出千亩荷塘,如今的重心全在荷塘去了。大伯自被逃婚后就孤身一人去了港都闯荡,后来混出了几分名气,二哥是他的独子,自然要继承他的事业。三哥是个科学怪咖,学究一个,崇尚科技兴国,最是看不上刺绣这类不实用的雅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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