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鹤深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收回视线,淡然地抿了口茶。
萧老头耸耸嘴巴:「然后?」
妹宝不屑地看了眼梁鹤深,笑说:「所以,我给小黑取名叫——芙!蓉!」
「……嗯?」萧老头两条眉毛齐齐往上耸了耸。
梁鹤深「噗嗤」一笑,随即握拳抵在唇畔,轻轻咳了声,又变回一本正经的模样。
「……」恕萧老头孤陋寡闻,这句诗和芙蓉有关系吗?
毕竟同一屋檐下相处了好多年,梁鹤深一眼看出萧老头的疑惑,好心解释了下:「这首诗叫《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萧老头长长地「哦」了声。
妹宝满眼期待地望着他:「萧叔,您觉得怎么样?」
他当然是觉得不怎么样,但也不可能这么伤妹宝的心,于是思索一下,很认真地说:「好听是好听,但这句诗听起来有些凄凉,寓意不太好呀,那什么……屋贫?太太,咱们先生可不穷哦!」
梁鹤深毫不谦虚地说:「嗯对,钱多得根本花不完。」
「……」妹宝瘪了瘪嘴巴,「……好吧,我也觉得好像是有些凄凉,那您再听听第二个。」
她清了清嗓子,又开始背诗:「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
「好啦,刚才就听你背过一遍了,知道你背熟了,直接说名字。」
梁鹤深打断她,同时又拾起杯子,眉眼低垂盯着平静杯面。
妹宝被打断,不太满意地看他一眼,然后说:「叫芳菲。」
「……」萧老头没学过《离骚》,退一万步说,他就算学了《离骚》,这都毕业八百年了,早就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先不说芳菲这两个字在哪段哪句,单是抬眸瞥见梁鹤深眼角微微勾起的弧,就知道那一言难尽的表情都是为何而来了。
「太太,咱们先不说芙蓉和芳菲这俩名字好不好听,那自然是好听的,多有诗情画意,好多人也叫这名呢!但咱们家这小黑啊,它是公猫,弟弟,男子汉大丈夫,您知道吗?」
妹宝显然不知道,她「啊?」了声,秀丽眉棱蹙了蹙。
梁鹤深再也忍不住,哈哈爽朗笑出声,杯面淡青茶水晃悠两下,洒出一片在裤腿上,太失礼了。
妹宝瞪着他,还扒拉着他的胳膊,因为顾忌萧老头还在,没有一口咬上去,只是翘着樱桃嘴气鼓鼓的模样。
萧老头愣了下,看梁鹤深弯成月勾的眉眼,还咧开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老眼忽然有些湿润——这是哪怕受伤前的先生,也从未有过的表情。
梁鹤深转眸看着妹宝,他倒是不在意萧老头在场,鼻尖抵上去,轻轻碰了碰妹宝的娇俏鼻尖,随即敛笑,摸摸她的头,像摸小狗脑袋一样:「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小黑猫嘛,取个煤球丶炭饼,别出心裁呢就叫个不白丶漆漆,Black……朗朗上口又猫如其名。」
萧老头点点头深表认同。
妹宝「哼」了声,说:「十个黑猫有九个都叫这名字,一点都没创意。」
「那就叫小黑,现在叫小白小黑的宠物反而少了。」梁鹤深说着放下茶杯,撑着沙发站起身,「我去换件衣服,等会儿吃饭了。别烧脑细胞了,一个名字而已,咱们好好疼它爱它,比取什么名字都重要。」
妹宝不服气,但也没法反驳。
最后,小黑猫的名字敲定为小白,算是爹妈各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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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在冬至前夕降下初雪,鹅毛大雪洋洋洒洒,铺天盖地飞旋而下,眨眼便将窗外丛林铺装成满目缟素,夜色似乎都变得洁净了些。
可惜,妹宝睡着了。
室内温暖如春,没有浸入半点寒冬的萧索凛冽。梁鹤深中途醒来,紧了紧怀里的柔软身体,又轻轻吻她颈侧丶脸颊,真是不知道该拿什么去爱她。
怎么能比他晚生十二年,害他枯等那么久。
梁鹤深从未责怪过两位姐姐的叛逆逃婚,将这摊子砸在他的身上,但从前只是不曾责怪,而现在,却是无比感恩。
再回眸看向落地窗,雪花热烈而浓重,仿佛每一朵都开在了他的心上,又在落地的那刻化成清冽的泉眼,浇灭他焦躁不安的情绪,一切都进入一种独属于冬的旷达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