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雯已经把换洗衣物送来,妹宝走过去,翻出衣服要去洗澡,把衣服放进浴室,想起什么,重新出来带上发箍,揣上洗面奶又进去,水声哗啦响两声,她又湿着半身出来,摘下发箍,从包里找出拖鞋换上,脚上的白鞋已经湿透。
梁鹤深仰靠床头,默默无声地看她瞎忙的身影。
直到她进入浴室,水声再度响起,梁鹤深端起床头柜的水杯,饮一口,低垂在透明水底的眉眼缓缓下沉,心思微澜。
二十分钟后,水声停歇。
白雾罩着纤薄的人出来,心不在焉的目光瞥向床头的输液袋,又直接越过病床上的困倦男人,去看床头柜上的水杯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当然,还有药盒。
看完一圈,人也回到陪护床边,掸开床单铺开,空气中扬起一股幽凉空气,挟着缕缕玫瑰香。
她背对他,黑发几乎及腰,湿漉漉浸透一片,那条长裙雪白及踝,把人罩出一种伶仃孤寂感。
「忙完了吗?」梁鹤深微微偏头,凝望她。
他话说得不疾不徐,却让妹宝有种被老师点名的惊慌失措感,她丢开衣服猛地转身:「怎么了世叔?」
梁鹤深眼睫轻颤,拍了拍床边:「过来坐。」
「……」妹宝眼神犹豫,又转过身去叠衣服,嘴里说着,「不要,好晚了,您休想欺负我。」
他现在这样子,怎么欺负她?梁鹤深咽咽嗓:「不欺负你,过来。」
妹宝置若罔闻,又说:「医生交代过,伤口不能沾水,等下我打点温水来,给您擦擦身子,您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输液袋有我盯着。」
梁鹤深声音微沉:「这些事用不着你做。」
妹宝后脊一僵,后槽牙咬了咬,眼眶顷刻潮湿:「我知道不用我做,可我想做!」
梁鹤深听出她声音里的倔强和委屈,轻轻叹气,温声哄她:「好,你想做就做,没人不让你做,你先过来,让我看看你。」
妹宝脚步定在地面,无动于衷。
梁鹤深缓了缓情绪,问:「你是在嫌弃我吗?」
「您怎么会这么想?」她蹙眉回眸,又立刻收回视线,就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匆匆一眼满是别扭和恐惧。
「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梁鹤深忽然有些控不住情绪,声音急促,带着痛楚,「不愿意看我,也不愿意碰我,甚至躲着我的目光,也躲着我的触碰,既如此,你回家去不就好了,为何要留在医院?我是什么脏东西吗?让你那么害怕?」
妹宝被他逼问得连连落泪,喉中哽着闷闷的东西,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但嘴皮颤着说不出话,也不敢说,怕被他察觉异常,于是只能背对他摇头。
梁鹤深声音沉闷地说:「你不过来就算了,我口渴了,帮我接点水总可以吧?」
妹宝抬起手背抹了下眼泪,咽下嗓,但声音依然带着沙哑的湿意:「您少骗我,杯子里的水分明是满的。」
话落,身后响起一片清脆声,是杯子落地碎成了瓷片。
「现在空了。」他声线冷磁,透着股寒意,「你连看都不肯看我,还擦身体?」
妹宝浑身一颤,泪意再度酝酿眼中,鼻尖酸透。
「去把轮椅推过来,或者把拐棍递给我,再或者……」
「你要我爬过去哄你吗?」他这样说,很是酸涩无奈的语气。
妹宝咬着唇,从鼻腔溢出一道哭声。
「妹宝。」梁鹤深眉棱紧皱,因她那副犟得不行的模样急得红眼,更是心疼,「乖一点,过来让我抱抱你。」
「我知道你害怕,但现在已经没事了,事故发生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反而是你救了我,救了我们,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勇敢,也很完美,我也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娃娃,你不要害怕我好吗?」
话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哀求她了。
妹宝恍惚听到一阵风声,是他掀开被子的动作,她不得不转身制止他:「我丶我不是害怕您。」
她顶着湿漉漉的一张脸,最终还是移去床边。
像是怕她再躲开,梁鹤深急忙捉住她的手腕,手臂横过来揽住腰身,直接把人拎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