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宝伸手去摸开关,摁下去,灯没有亮,她懵了会儿,又找到答案——大概许久不住人,已经断电。
非常合理!
屋内漆黑,只有未收拢的落地窗帘漏下的一缕城市霓虹,妹宝把行李箱提进来,放在门边,脱掉鞋,摸黑进入卧室。
视力已经逐渐适应黑暗,但要翻找合适的衣服,这种光线显然不行,妹宝一拍脑门,暗叹她一天天东想西想,脑子坏了,有手机电筒不用,非要摸黑行动。
正摸手机呢,腿边忽然贴来一点重量,明显是个庞然大物,妹宝僵了下,视线往下扫,同时飞快打开手电筒,照出两只钛合金眼睛,来不及惊呼,小白直接跳进怀里。
它那体重体积,绝不是寻常小猫咪,妹宝眼疾手
快摊开胳膊去接,也险些被它撞飞。
手机掉去了地上。
这也太莽撞了吧!真是被宠溺坏了!可是久别重逢妹宝也好开心,抱着小白吧唧亲了好几口,根本不在意手机有没有摔坏,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
小白在公寓,那梁鹤深……
瞬间,一股麻意爬过脊梁和头皮,小白从怀里跳下来,妹宝咽了下嗓,紧张转身。
很怪,她绝对不排斥见到他,甚至,她是想见他的,可不知道为何,在转过身,陡然对上那双眼睛时,她只想逃走。
那些排练好的画面成了马赛克,组织好的语言也成了哔哔电流声,此时从她脑里流淌而过的,只有令她心悸的空白,和令她无法呼吸的死寂。
手机屏幕散发出微弱光芒,映得床上之人有种被浓雾笼罩的虚渺之感,那漂亮五官因夜色而模糊,但又因和朝思暮想的轮廓重叠,落进妹宝眼里,便成了无比清晰的存在。
「妹宝。」他轻轻喊,声音有些颤抖,似不能信,眼前人是真实的。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妹宝弯腰捡起手机,转头就撤。
「妹宝!」梁鹤深大喊一声。
一阵掀开被子的风声呼啸而过,紧跟着一声剧烈的「咚」响,地板好像随之一震,妹宝脚步顿住,回过头,手里的白光正好从床边晃过,他趴坐在坚硬又冰冷的地上,抬起手臂挡了下。
妹宝猛地攥起拳心,指甲不痛不痒掐进肉里。
他放下手臂,抬头望了她一眼,这一眼极为短暂,又极为深沉,然后扭头,望向床头另一侧。
那里,赫然立着两条假肢。
两人几乎同时判断出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极为想当然的。
然而,现实中的下一步,静得仿佛上帝掐断了时间,犹如黑夜里的两颗心,停止了跳动。
手里不停颤动的白光,一意孤行地把这隅狭窄空间照亮,在掩耳盗铃地替她摇摆挣扎,也替他。
妹宝鼻尖酸透,陷入一种进退维谷的混乱地带,依然想逃,却就此被停滞的时间摁住了脚步,直到感觉脸颊滑过一道冰冷,才察觉闷滞的胸腔好久没能换气,给她一种缺氧窒息的错觉,再一抬手,无意识地从眼睛上抹过。
才知,模糊的不是夜色,是她的眼睛。
这画面宛如凝固,妹宝显然不知自己为何无动于衷,梁鹤深也陷入一种罕见的迷茫。
片刻,他收回了视线,垂眸看向地面,小白一无所知,只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不佳,便悄无声息蹭了过去,毛绒绒的猫头去蹭他的脖颈和脸颊,他抬起手,去抚摸它的脊背,哽咽的声音说「乖,爸爸不疼」。
他是在跟猫说,还是在跟她说?妹宝分辨不出,她紧咬唇瓣,深深呼吸,方能抑制即将外溢的哭声。
视线里,落在地面的洁白脚丫往后退了一步。
——她脱掉了鞋,却没有穿拖鞋。
梁鹤深为自己感到可悲可笑,她来了,马上要走,她避他如瘟神,他还能注意到她没有穿拖鞋,担心她赤脚落在地面会不会冷。
他紧绷着腮帮,咬得牙齿生疼,仿佛隔了许久,才吞下哭腔,隐忍出声:「……别走。」
缓了会儿,又欲盖弥彰地解释:「我是说,别走了,现在已经丶已经很晚了,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睡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