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与羞愤肆无忌惮地将栾喻笙侵蚀,他疯癫似的猛晃手柄,然而无论是前进还是倒退,他固步不前,电梯门开开合合,夹着他的轮椅。
倘若说还算体面的逃离是他仅剩的遮羞布,那么此时此刻,他被剥得片甲不留。
终于,栾喻笙累到没力气跟自己较劲,他萎靡不振地仰头,后脑摔进头枕。
“生气了?”印央问。
伸手挡着电梯门,让门不再来来回回地挤栾喻笙的轮椅,她接着明知故问:“因为我没有阻止你去相亲?”
“呵。”栾喻笙哼出轻细的一声笑,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我和印……小姐……两不相涉,既然是……无关的人,我又何必……生气?”
印小姐、印小姐……
叫得生分,还有又酸又恼的怨气往外溢。
因喘气而讲得断断续续,栾喻笙却仍如不败王者一般掀眸,冷睨印央:“印小姐……未免……太自作多情。”
楼道突然陷入沉默。
视线焦灼间,印央望着栾喻笙忽地开口:“栾喻笙,你别去相亲。”
栾喻笙瞳孔微扩:“……”
从她口中听到了梦寐的话,可他徒生凄凉,是她看他一介瘫废困囿于电梯,寸步难行,她对他的自讨没趣施舍了好意,才这么说的吧……
“印小姐说违心的话的天赋真让人钦佩。”栾喻笙吞下苦涩,竖起冰冷的围墙。
他再次操控手柄试图脱困,前轮骨碌碌转出火花,但他依旧进退两难。
就在此刻,栾喻笙蓦地感觉一道力道接管了轮椅的驾驶权,轮椅向后稍稍一倒,卡在缝里的前轮顺利拔了出来,而后,前轮稳稳落地。
“既然电梯都不放你走。”
印央轻快的声音响在栾喻笙的耳后,高背轮椅随着她转向公寓的门,由她推着越离越近。
湿热呼吸近在耳畔,她俯身,唇黏着他的耳垂低喃:“那就跟我回家。”
*
玄关、鞋柜、沙发、圆茶几,一一掠过栾喻笙略显慌乱的眼。
他的右手拉手柄,控制轮椅后退以抵消印央推着他往前,冷嗤:“不等客人同意就……强邀进门……”
抵抗如卵击石,他越来越靠近沙发,扭动脖颈挣扎,奈何下半身困在轮椅的方寸之间。
“印小姐。”栾喻笙蹭乱后脑的发,犹如困在狭小空间的兽,动不了分毫,只能低吼相向,他冷讥道,“这就是你对待……你所谓的‘贵客’的态度?”
“对啊,反正我在你口中没礼貌惯了。”印央笑着耍无赖,“栾总倘若嫌我招待不周,要不……”
混着洗发水清香的鼻息扑面袭来,湿漉的发稍扫过他的锁骨,她的软唇悬在他脸颊近侧:“亲一下?”
“……轻浮。”栾喻笙扭开燥热的面颊。
印央咂舌:“轻浮、没礼貌、厚脸皮、钻进钱眼里……我在栾总眼里缺点众多。”
扒开栾喻笙固执放在手柄上的右手,印央继续推轮椅,语气得意洋洋:“可是啊,怎么办呢?我没阻止栾总去相亲而已,栾总就跟我急眼。”
捋顺他的乱发,她笑:“我这么糟糕,你不还是爱我?”
“……”
比被看个精光更令栾喻笙羞赧的感觉忽然鼎沸。
他恨印央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戳穿他,操着玩世不恭的口气,而他张口却无声,竟讲不出“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