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承认道:「可你若死了,我与老师之间,又加上了一层血海深仇。」
「老臣早已去信,二皇子不必……不必忧心。」董致挤出如死尸一般的笑容:「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淮修选了你,老臣也选你。」
楚越:「???」
他不明白董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陆淮修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是看在义父的面子上,当了他的老师而已,如何能说是选了他?
倘若老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后悔?
「您早就料到了这一刻?」楚越心乱如麻:「那……」
董致突然哈哈大笑:「大丈夫生于天地,俯仰不愧天地,不祚民生,死得其所,乐哉乐哉!」
笑声扯动着他的伤口,划出了一道撕筋裂骨的豁口,他奄奄一息道:「风流今朝在,离归宦游弦。我等皆隐殓,少年天地憾。泠泠酩酊甘,幽幽絮风槛。醉卧酣畅间,只身闯龙涎。」
「师祖!」楚越看出了董致想要自杀的倾向:「你不要……不要啊!」
「我这一辈子,门生无数,挚友唯一。」董致咳出鲜血:「你既杀了他,我便也送你一念乘龙意。」
楚越:「……」
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他控制不住纷杂的思绪,控制不住发抖的身子。
董致口中的一念乘龙意指的是什么?
以前在江南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想杀了梅鹤,想杀了用鹤红扉芷控制他的人。
竟没想到是这样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朝堂之上,明线暗线无数,彼此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的,远比楚越想像的还要复杂。
「霜雪终会散,黎明白日生。」董致笑的肆意轻狂:「董今朝,不悔,不愧!哈哈哈……」
他在笑声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殁于今朝。
而他临死前的吟诵的那首诗,传到了各方势力的耳朵中。
满朝文武参详了几日几夜,都没从那首诗中惨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董今朝一死,朝臣人人自危。
崇和十九年春分时节,太后下令斩了七十馀名官员,举目震撼。
楚越的任务完成了,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董致的死,科举舞弊的幕后意图,还有派来监视崔府的人,都是楚越心头的郁结。
他查过,派来监视崔府的,不只有明面上他知道的人,还有夏阁老和太子的人。
崔府还真是是非之地啊!
能让这么多重势力盯上,也是崔千钧和他的本事。
冬雪漫漫,寒气侵入整个崔府,屋外清菊早早的缩了头,唯有片朵红梅傲立北风中。
屋中炭盆不停,崔千钧哈着热气,雷霆大怒的拍着桌子:「去他爷爷个腿儿的,本将军申请的军费,怎么就驳回来了?内阁和六部到底要斗到什么时候?」
楚越安抚道:「义父,你先消消气,我们……徐徐图之。」
楚越朝着崔千钧使了使眼色,崔千钧却越说越生气,「他们要怎么撕咬本将军管不着,西北三域又在蠢蠢欲动,到时候军备,粮草都不足,这个仗还怎么打?」
楚越没说话,上去给崔千钧揉了揉头,崔千钧也略感舒适的闭上了嘴。
内阁和六部斗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停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