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圆满完成加娜小姐的一批胸针制作后,我成了加娜金丝雀女士精修学校的指定供货商。
这让我感觉到有点脸红,几个隐蔽的,需要人工进行打磨的细节,如果按照苏联的工件标准,肯定要被当做报废品来处理的。
以我父亲的脾气,肯定还会被他狠狠揍一顿。
不过管他呢,谁让这是联合王国,只要客户说“完美”,我还需要去指出自己的不足之处吗?
因为对百年浮华产品的信心,加娜小姐有段时间不再过问制作过程中的事,只是让她的女仆送来的一些设计图,都是一些标准化程度很高的一些佩饰,诸如头饰、胸针、徽记、细链等等,不一而足。
虽然它们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惊艳,但是里面的结构诸如缠丝的密度,珐琅的质感,线条的走向等等,都有很详细的设计。
不过那个时期的我还很容易被彼得罗夫时期的经验干扰,就像第二次关于不锈钢珐琅胸针的单价,我报了一个自认为已经是天价的数字——一百磅一枚。
你绝对想象不到,我当时那种乡巴佬商人一样的心情,加娜小姐,一位严肃的,看起来会和你锱铢必较的校长,竟然只是不厌其烦地在几十种我看起来都是红色的原料里纠结选择,等第二天下午才最终用那手优雅的花体字,在订单上签字。
由于她是第一个关照我生意的贵人,我还小心地向她确认价格,谁知道这位优雅的校长,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您只要保证产品的质量就可以了。”
基督在上,一百磅一枚的不锈钢珐琅胸针,纯工业的产品,如果这些是宣传部的订单,那么单价或许只需要尾数的零头。
而在不列颠,竟然有人毫不犹豫地买单。
如果你问成本,我只能说,虽然这些西欧人的手艺远没有彼得罗夫的工友们精妙,但工时费只要五分之一,你敢相信?
只要五分之一的工资,我就能在上百名的应聘者中选择他们的佼佼者。
等到这批订单全部交货,我被加娜小姐约谈去了她的学校,现在回想起来,用更准确的说法应该称为一位女男爵的封邑。
砖砌的校舍看起来整洁漂亮,高高的围墙被墙外的梧桐树包围,不过一路走来,我只看到一些女仆进进出出,而没有看到一位学生。
到了她的办公室,我被女仆安排到一个靠窗的会客椅上坐下,原本以为这位优雅的女士会有自己独特的品味,但是这间办公室,和我见过的绝大多数英国阔佬书房没什么两样(虽然现在的我也变成了曾经讨厌的“英国阔佬”),但说实话,对比与英国人对于时尚的想象力,办公室的装修和他们的苏联同行似乎也差不多:更高的挑高,复杂的装饰线条,木墙板、酱色地板、酱色巴洛克风格的书桌、书柜……总之一切能显示出主人威严和气魄的元素都被堆砌到了一起。
而在我看来,这种气场似乎更多的是为了掩盖内中的虚弱、自卑和愚蠢。
一直到我喝完第一杯咖啡,加娜小姐才姗姗来迟,她为她的迟到向我到歉,而我也用刚刚学习没半年的绅士礼节,向她表示了一位“准绅士”的风度。
照例的寒暄之后(其实是谈论天气,在英国,男人和女人好像都一样),加娜小姐对我提出了一个“中肯”的建议:“伊万先生,正如您所见,您的产品在联合王国……或者说不列颠贵族的圈子会很有市场。但是,您的名字总是让人感到不安,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平民或许会被异国情调所吸引,但是对于贵族们来说,无论您的名字还是您店里任何有的斯拉夫或者东正教元素,总是会让他们想到东方那片乌云,一片会让他们遭受灭顶之灾的乌云。”
虽然我的名字来源于我父亲庸俗的品味,但却和护照那样,成为我唯二和苏联产生关联的元素。
但是……怎么说呢,为了生意,为了英镑。
我后来换了一个同样庸俗的英国名字:查理。
苏英两国发生一场可怕的战争,相信冠以我两个名字的死者会占绝大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