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欧阳宇又郑重地重复:“我知道。”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图书馆里只有翻书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苏尚早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你应该好好学习,别想这些没用的。”
"没用的?"欧阳宇的声音有些颤抖,"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你。"
他说着,伸手轻轻拂开苏尚早脸前的发丝:“尚早,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苏尚早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欧阳宇,你逾矩了。”
欧阳宇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周遭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才猛然惊醒。他的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节泛白,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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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温第三次为秦未时换药时,竹楼外的铜铃突然急促作响。这位傣族医生沾着草药汁的手指顿了顿,趴在窗户上向外望了一眼。
“有外人进寨子。”他说的汉话带着一种莫名的腔调,手上却利落地将捣碎的灯盏草敷在伤口。楼下传来老族长用傣语呵斥年轻人的声音。
秦未时挣扎着要起身,肋下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天前那场遭遇战的血腥气还堵在喉头,让他不断想起炮弹掀起的红土,仿佛困兽要将他吞入腹中。
“别动。”岩温按住他肩膀,腕间的银镯硌得人生疼。
竹楼梯突然吱呀作响,七八个裹着靛蓝头巾的汉子涌进来,火把将竹墙照得通明。
老族长手里的铜刀指着床上的人:“汉人兵痞会招来灾祸!”
不是所有人都赞成将伤员拣回村寨,不光会招来汉族的感谢费,也会遭来越军的报复。
秦未时摸到了枕下的□□,楼下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岩温闪电般推开竹窗,远处山林腾起惊鸟,月光照着蜿蜒的山路,隐约可见移动的黑点。
老族长的铜刀当啷落地:“缅共游击队?还是越军?”
此刻三十里外的原始丛林里,杨虎正把最后半壶水浇在冒烟的枪管上。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铁锈味——那是三小时前被弹片划伤时溅进嘴里的血。三十人的搜救队如今只剩七个,瘴气吞没了两个弟兄,雷区炸飞了三条好汉。
“排长,指北针疯了!”新兵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杨虎摸出怀里的作战地图,牛皮纸被汗水泡得发软,红铅笔圈出的范围已经模糊。
忽然有湿热的液体滴在脖颈,杨虎猛地举枪上指。树冠间垂下一截迷彩服,通讯员小陈的遗体卡在枝杈间,肿胀的右手还保持着握枪姿势。蚂蚁正从他空洞的眼眶里列队进出。
"原地休整。"杨虎哑着嗓子说。他摸出干粮,掰碎的粉末里混着不知是谁的血痂。
秦未时在剧痛中醒来。竹楼在摇晃,檐角的铜铃发疯似的响。
岩温正用宽布带将他绑在背篓上,草药香气里混着硝烟味。
“越军来了二十多人。”岩温把手术刀别在腰间,“后山有岩洞。”
“阿爸,你要去哪?”玉恩帮着他把秦未时放在冰凉的石板上,一脸紧张地拽住正要往外冲的岩温。
岩温也拔出一把老式手枪,表情凶狠:“玉恩,你就待在这。狗日的越军,我和他们拼了!”
“别!”玉恩死死拽着他,不让他走:“阿爸,你别走!我只剩你了。”
杨虎就是在这时听见枪声的。
他扑倒在地的姿势带倒一片芭蕉树,怀表表面的玻璃碎了,时针指着凌晨三点。
七个人循着枪声狂奔,荆棘撕开裤管,露水打湿了绷带。当第一缕晨光照亮山谷时,他们看见了燃烧的竹楼。
秦未时在岩洞里数到第一百八十次滴水声时,洞口垂下的藤蔓突然晃动。
岩温握紧柴刀的手暴起青筋,却在听见汉话军号时僵住。
杨虎滚进岩洞的姿势像条泥鳅,满脸血污里露出白牙:“秦营长,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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