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地早起与学习让杜康时逐渐习惯这个环境,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稍微融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又有新的东西扇她一巴掌,让她知道自己根本没准备好。
宫规不是好玩的。是犯了就要惩治的。
许多规定都让她十分厌恶。
什么在贵人前自称“奴”、行走坐卧的具体的规定还有一些折辱人的礼节都不说,就说一个晨妆礼。
宫女十二岁后需每日点额妆,衬出如玉肌肤来养贵人的眼。
。。。不夸张的说,她上辈子从出生到大学,只有在学校上台文艺汇演时化过妆,甚至不了解具体流程,只是很厌恶妆粉铺在脸上的感觉。
十二岁到之后的人生,天天都要早起化妆?
杀了她吧。。。而且还不知道这个朝代的科技水平如何、用什么敷粉、给宫女用的又是什么粉。
米粉什么的还好说,要是用铅粉,岂不是完蛋?
还有一个礼节也是莫名其妙,把贵人用的器物分得极其高贵,若有损耗缺口,取的时候必须跪着双手接过,将缺口朝向自己,否则视为对器皿不敬。
太荒谬了,对器皿不敬。
可不管她心中有多嗤之以鼻,她都得全盘接收下来。
谁让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呢?
为了在这个朝代更好、更安全的活下去,她几乎放弃了一些底线让自己变得麻木一些、顿感一些,尽管有些东西她一眼就看出是服务于什么,她也忍气吞声。
就像无根之木终于触碰到了地面,杜康时为了构建自己的安全感,努力地把根茎往地底下伸长、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东西。
营养也好,糟粕也好,只要能让她扎根在这个朝代的,她都尽力去学。
越学,她越对这个朝代认知深刻。
它有严肃完整的宫规,有细致易懂的启蒙,有算是开放的社会风气,还有又宽又深的文化,难捱,但和某些华夏封建王朝相比又好像没那么难捱。
人的性情总是折中的,每次杜康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太欺负人了的时候,只要想想清朝的裹小脚,就会觉得日子也没那么糟糕。。。
就这样一般强迫一半哄着自己,她努力将尹女官教的文化教养内化于心、冯司赞教的礼仪宫规外化于形,日子如流水般过去,除去饭食和睡眠外,竟然恐怖的全都适应了。
连她自己都十分不可思议。
原来改变一个人是这么轻易的事情,只要在她头顶悬上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她就会主动变成你期待的模样。
她甚至都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忘了自己是怎么放松地玩手机了。
不过虽然日子平淡无波还难熬,偶尔还是有一些趣事的,比如领月例。
谁懂一些社畜的快乐?她大四那么忙还要去实习,实习工资没到手就穿到这里,结果在这儿领上工资了。
好好好,工资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她们这样小宫女的月例并不多,只有四钱银子加上笔墨纸砚、皂角牙粉什么的日常用品。
杜康时还特意询问了四钱大概是多少钱,可女孩子们都还小,又没有什么生活经验,得到的答案是:过节日时上街买的小风车十文钱一个。
……那么请问,这个“文”,是个什么单位啊?
小姑娘们又不花钱,也没上过学,除了和家人一起出去逛街的时候听听以外,对什么价格是一窍不通,哪儿有什么金钱观念?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于袖青得意地晃晃脑袋走过来:“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两、钱、分都是银子的单位,文是铜钱的单位。”
“一钱银子能有一百文铜钱,我们有四钱银子,那就有四百文啦!能买好多小风车呢!”
“哇!”女孩们惊叹,“袖青你怎么知道的?好厉害!”
于袖青自满地微微抬起下巴,“那是!我早就学过啦!”
杜康时又眨巴着眼好奇地接着问,“那银子还有什么单位呢?”
“还有‘两’和‘分’,一两是十钱,一钱是十分。”于袖青像小大人一样摊开自己的手掌热情地教她们。
“你们瞧,我们的手指头就有十个!所以每换一下,就是十根手指头!”——教得不明不白。
杜康时忍俊不禁,“那袖青还知道别的东西的价钱吗?我不想买小风车,我想要漂亮衣服。”
——不想要。但是想知道外头衣食住行的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