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溺爱不管，母亲没法管。祖母为了省我这一份嫁妆，干脆就将我送进来了，还能拿一笔钱。”
她垂下眼眸掩去一切情绪：“母亲说祖母这叫不是自己的肉不心疼。”
这太荒谬了。
于袖青现在才几岁？省嫁妆？拿钱？——这和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堂堂六品官员养不起一个小姑娘？
杜康时直接被气笑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锋利尖锐的句子在嘴边绕了几圈，考虑到于袖青的体面强忍着没说出口。
干脆伸手拉住于袖青的手臂，手掌忍不住用力：“至少现在，你不会再要自己买东西吃了。”
她十分认真地看着于袖青：“我们也都很喜欢你。”
于袖青愣了两下，眼睛眨眨，越眨眼睛越湿漉，鼻尖一酸，开口竟带了哭腔：“嗯……”
杜康时连忙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我，乐进，容娅，还有女学的好多好多人，都很喜欢你的。你想母亲，我们就过来陪你一起摘茉莉花，别哭，别哭。”
“嗯……”于袖青擦干眼泪后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吸吸鼻子，“我们现在继续摘草？”
杜康时看着她眼眶微红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一边说些轻松有趣的话题，一边和她一起干活。
——造孽啊，才七岁的小女孩。
她自己在这儿无亲无故的，想出宫只是觉得皇宫危险，却忘了这些女孩儿们都是切实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
说起来好像很轻飘飘，但一将概念与具体的人联系起来就会发现：啊，原来是这么沉重的事情。
让她们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在乎的人，是多么残酷、多么残忍的事情。
等工作结束了、回宿舍之后，杜康时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于袖青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亲人了。
容娅也知道。
连王乐进也知道。
……王乐进那么爱撒娇爱黏人的小孩，她被送进宫时是什么感觉呢？
杜康时设想一下就觉得难过，连带着第二天帮工也没了什么兴致。
第二天的准备工作是揉面团，于袖青因为今天尹女官教的字还没记熟，所以选择待在宿舍复习。容娅觉得揉面团会弄得身上都是粉，不舒服，也不一起去。
所以只有杜康时与王乐进两个出门。
对此，王乐进的评价是——她二人考那么高是应该的。
又看看同样成绩好，却和自己一起去饭堂摸鱼帮工的杜康时：“你怎么不用读？”
杜康时：“我熬夜苦读。”
“嗯？”王乐进眼睛微微睁大，眨巴眨巴，“真的吗？”
“真的，我背地里梦里背书什么都来的。”杜康时面色平淡胡七八扯，“周公见了我都要问我最近读得怎么样。”
王乐进有些不信又有些信，犹犹豫豫又带点星星眼，好像有些佩服的样子。
看着她这么容易被忽悠的可爱模样，杜康时心里终于开心了一点，揉揉王乐进的小脑袋：“你放心，只要你睡前多看几遍书，我会帮你跟周公说，让他也叫教你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