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闻言浑身一颤,明显可见背上凸起的肩胛骨,仿佛一只受惊的幼雀。
叶云舒怕吓到她,放轻了声音:“姑娘,身上带着伤,怎还硬撑着来做工?”
掌柜忙从柜台后探出半个身子,赔笑道:“贵人有所不知,这丫头家里遭了难……”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叶云舒无意寻人难堪,只轻轻叩了扣柜台问道:“济生堂不是有规矩,事出紧急可预支两月工钱?”
掌柜连忙解释:“贵人明鉴!她家欠了印子钱,利滚利的窟窿,莫说两月工钱,便是两年的也填不上啊!”
叶云舒闻言拧起了眉头,如此,是有些难办。
看着想把自己缩起来的少女,她心生怜悯,这姑娘没有自暴自弃,依然坚持做工,倒是坚韧。
“哪家放的印子钱?”她多问了一嘴。
“这……”掌柜迟疑了,他搓着手,额角渗出细汗。
叶云舒觉得古怪,尚未来得及深究,听见细如蚊吟的声音——“月满楼。”
叶云舒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月满楼?”难以置信地复述一遍。
女孩被她吓到,隐约可见幂篱下惊慌的眼,还有肿起的脸。
“姑娘莫怕。”叶云舒敛了不自觉泄出的寒意,看掌柜的样子,这女孩儿怕不是说的真话。
她冲着掌柜扬了扬下巴:“城中月满楼,你知道多少?”
见掌柜还在迟疑,叶云舒厉声道:“莫非济生堂也参与其中?”
“不不不,贵人千万别误会,济生堂一向循规蹈矩。”掌柜慌忙撇清。
“那还不快从实道来。”
“老朽所知也不甚清楚,只晓得月满楼在放印子钱,利息甚高,债催得紧……”
掌柜说得隐晦,但叶云舒觉出味来,心头涌上一股怒火。
她收起柜台上的玉佩,怒斥:“月满楼行此等祸事,济生堂为何不报?”
老掌柜吓得扑通跪地,被柜台挡住,隐隐露出个脑门:“贵人恕罪!月满楼也是得了东家的意思。”
虽然他心中也觉得不对,东家向来对济生堂嘱咐,治病救人,扶危济困,月满楼此举与合萃秉持的原则有所违,但……
“他们威胁老朽莫要多管闲事,老朽别无他法……”他一家老小皆在洛州城,有所顾忌,才未敢上报,只能压下心中古怪,安慰自己这就是东家的意思。
“东家的意思?何以为据?”
掌柜翻出一本账册,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递给叶云舒:“月满楼每月都会来人取药,说是要债的难免受点小伤,方子上都有东家的印章,此乃月满楼取药记录。”
叶云舒翻开账册,印章不似作伪,但是东家印章只有两枚,唯云伯伯和母亲两人持有,月满楼如何持有?
匆匆扫两眼药名——曼陀罗、草乌、天南星……除去小部分活血化瘀的伤药,多是用于制备蒙汗药的药草。
私放印子钱,大量制备蒙汗药,这是做的什么生意?
掌柜见叶云舒眼中寒意摄人,越发良心难安,他虽不懂药理,但堂中大夫也曾质疑,提出不对,他却装傻充愣,不闻不问。
虽不知眼前这贵人是何身份,但合萃商号所有掌柜都知晓,见三丝绕珠佩如见东家,这贵人肯出头整顿,总比他自不量力强啊。
于是将自己疑心的地方一股脑吐露出来:“贵人有所不知,上月月满楼还牵头办了个‘洛州商盟’,说是要襄助蔗州城水患。可老朽瞧着,入会的全是放印子钱的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