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御点点头,闭上眼不再言语。
林邵霆的宅子,他又如何能不知。只说林郎君,却不叫林阿叔,魏卿这是在避嫌啊……也好,他有分寸便好。
不知,杨公今日到底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难道是指点自己需小心行事?这些时日,他颇为频繁地去曲池坊的宅子,查看柳士枚传递的信息,难不成已被人觉察?
看来日后,还须得小心行事,或者,为去那宅子找个藉口……
魏修晏在一旁,眉头微蹙,面沉如水,眸中霜色更甚。
这边厢,杜时笙与何青刚走至顺德坊西街,便见人头攒动,把街上围得水泄不通。
二人好奇,走上前去观望,还未挤进人群,杜时笙便听到张二娘尖利的喊声:「官爷明鉴啊!这是血口喷人,我家三代良民,如何能做此违法之事?」
杜时笙挑挑眉毛,张二娘违法了?那须得走近瞧瞧。
杜时笙在人群缝隙中一路挤到前头,连何青在后边叫她,也未听到,就只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何青原是不喜人多的场合,但见叫不住杜时笙,只得无奈笑笑,一路跟着,挤了上前去。
只见张二娘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而阿泰站在一旁,正自瑟瑟发抖,张二娘的郎君和张六郎却不见踪影。
王参军和一个小吏站在一旁,一脸的不耐烦,却又拿撒泼的张二娘没办法。
杜时笙向一旁围观之人低声打听,方知,原是官差来查案,据说张六郎被人供出犯了事,来捉拿之时却找不见人。
想来,必是牛二将张六郎供出来了。
「那她为何在此撒泼啊?」杜时笙不解问道。
「听说,张家私自买卖未经报备的牛肉,也要一并问罪。」那围观之人回答道。
「哦,私自购买未经报备的牛肉竟也有罪?」
杜时笙只知本朝耕牛为劳动力,所以宰杀耕牛需得进行层层报备,因此牛肉极其稀有。若是私自宰杀耕牛,更是大罪,但她并不知连购买也是犯罪。
何青见她不懂,凑到她近处轻声说:「大稷律法,耕牛不可任意宰杀,若私自宰杀又私自售卖者,买卖同罪。」
杜时笙点点头,想起寒食那日,阿泰在翰苍坊与牛二在巷中拿肉的情形,牛二那时就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难不成,这牛二不仅有栽赃自己铺子这一条罪行,还有私自宰杀耕牛的罪?
杜时笙冷哼一声,瞧着张二娘那一副假装无辜的模样,心道,当真是善恶终有报,看你还要怎的狡辩。
那张二娘正撒泼打滚之际,正好瞧见杜时笙在人群中满面不屑,便冲上去恨恨道:「都是你这个市井儿诬陷我侄儿!你定是伙同大理寺的相好来报复于我一家!王参军,参军明鉴,是这个小贱人背后生事,与我家并无关联啊!」
杜时笙蹙眉怒视她,反唇相讥道:「张二娘怎知,张六郎所犯之事与儿食肆有关?莫不是你与他一同谋划诬陷儿?自己管不嘴吃了牛肉,不赶紧一同与王参军回官府去,反倒在这为难参军,编排旁人,丢人现眼!」
一句话提醒了一旁的王参军,他立时催促张二娘:「赶快走,有什么话回官府再说!」
「是他!是他私自去买的,我并不知情!」张二娘见逃脱不开,此刻不再纠缠杜时笙,慌忙指着一旁的阿泰对王参军说道。
「一起带走。」王参军不耐烦地对一旁的小吏吩咐道。
「参军,我是冤枉的!主家让我去取,我如何能不去啊!我并不知那是牛肉,主家和牛二都说是羊肉啊!」
阿泰原本就一直瑟瑟发抖,此刻见张二娘果真想拉自己抵罪,心想自己一个奴隶,主家若真想置自己于死地,想来也是逃不脱的,不禁急得哭了起来。
「谁是你主家,他就是我家伙计,自己嘴馋了,偷偷去买牛肉,谁知他竟做此非法勾当!与我家无关啊参军!」张二娘仍扯谎道。
「儿可做个见证,那日,阿泰去牛二处取肉,说的就是张二娘让他去亲戚处取羊肉,并未说是牛肉。」杜时笙走到阿泰旁,拍拍他的肩,向王参军正色道。
「他并非你家的奴仆,而是伙计?」王参军凝眉,被他们几人的关系绕晕。
「是,参军,就是我米粮铺子的伙计,他所做之事与我家皆无干系!」
张二娘扯起谎来面不改色,杜时笙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冷笑,这张二娘好一招金蝉脱壳。不过,她既当众否认阿泰是他家奴仆,那不如将计就计。
「张二娘,你可确认,阿泰只是你家的伙计?日后,若是想改口,可来不及了。」杜时笙俯身凑到张二娘身边,低声问道。